稷下书院,明德院。
稷下书院的学舍并非独门独院,而是依山势而建的连片精舍,名为“明德院”,学舍虽有分区排号,大体却并无二致。徐听被分配的“明德丙字七号”房,位于一片青翠竹林环绕的坡地上。房间不大,倒极为雅致。床桌椅柜,皆为素木所制,纹理天然,临窗一张书案,笔墨纸砚俱全,推开木窗,可见竹林摇曳。
到了这稷下书院,还不知道那儒圣盯没盯着自己,实是不敢再明目张胆走后门了。丙字七号就丙字七号吧,与自己小命相比,也无甚所谓。
在执事的讲述中,徐听大致了解了稷下书院的日常规仪,森严且渗透于日常。
卯初时晨钟即起,诵读经典;酉正时暮鼓响起,需结束一切喧嚣活动,或静思或温书。非重大节庆,弟子皆需着书院统一发放的素白儒衫,不得佩华饰、着锦缎。路遇师长需垂手肃立,躬身问安;课堂之上,师长未问,弟子不得妄言等等……
稷下书院每日功课较问道院更为繁重,经史子集研读,更有“养气”、“炼神”、“斗法”、“演阵”等修行课程,将读书明理与功法修炼融为一体。
一切事毕。徐听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那位母亲口中的表兄,京城第一天骄许太平。
许太平的住处也在明德院,却是环境更清幽、灵气更浓郁的甲字区域。循着执事的描述,徐听来到一处爬满青藤、门前栽着几丛幽兰的独立精舍前。轻轻叩门。
门扉无声开启。许太平站在门内,依旧是那身素净儒衫,手中捧着一卷书。看到徐听,他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干净得毫无杂质的笑容。
“是徐听表弟吧?快请进。”声音温和清越。
徐听走进精舍,屋内陈设比他的丙字房更简单,却处处透着主人的雅致。书案上笔墨纸砚摆放得一丝不苟,墙上挂着一幅笔力遒劲的“静”字,窗边几案上,一只青花瓷瓶里插着几支玉兰。
“太平表兄,叨扰了。”徐听拱了拱手,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母亲常念及表兄,说表兄是京城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天才,无人能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气质果真超凡脱俗!”
许太平闻言,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连连摆手,笑容腼腆,“姑母谬赞,表弟过誉。太平只是……只是喜欢读书清修,并无意与世间天骄争锋。表弟请坐,我为你沏茶。”他动作轻柔地取出茶具,温杯、投茶、注水。
徐听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表兄。
二人饮茶相谈,无论徐听说什么,是夸赞还是不着边际的京城见闻,许太平总是温顺地点头,微笑着应和:“嗯,表弟说得是。”“哦?竟有此事?”“表弟见识广博。”仿佛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始终包容着徐听所有的言语。
徐听心中暗自嘀咕:这就是京城第一天骄?这性子……也太好拿捏了吧?怪不得母亲说这位表兄性子有些古怪。
就在徐听天南海北胡侃,许太平微笑倾听之际,屋舍的门被轻轻叩响了。
许太平起身相迎,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清冷如月的李子遇。她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似乎也没料到徐听在此,清冷的眸光在触及徐听那张戏谑的脸时,瞬间闪过一丝不自在,耳根悄然泛红。
“李师妹?”许太平有些意外,但依旧温和地笑着,“快请进。”
李子遇走了进来,目光刻意避开徐听,将礼盒放在几案上:“许师兄,家祖曾与许家家主有旧,特让我送来一些青帝城独有的清心凝神的手礼,聊表心意。”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些往日的疏离。
“太平替家祖多谢剑神前辈挂念,有劳师妹了。”许太平笑容真诚,连忙道谢。
徐听眼珠一转,那股子促狭劲儿又上来了。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在两人之间暧昧地扫视:“许家家主?少城主,你这得找我才是啊,许家家主那可是本少亲外祖啊!表兄,你这面子可比我这个表弟大多了!对了,少城主,上次那‘清心露’效果极佳,我的雀儿现在乖得很,还没好好谢你呢!”
提到“清心露”和那青羽雀,李子遇立刻想起那个清晨和那个……捂嘴的瞬间,俏脸一下更红了,又羞又恼地瞪了徐听一眼,却碍于许太平在场不好发作。
许太平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温声劝道:“表弟,李师妹一片心意。至于是谁转交家祖,表兄近日课业正好繁忙,不如就由表弟代为转交,正好,表弟还未去过许家本家吧?”
徐听暗笑,这表兄卡在两人中间,显然是想缓和下屋里这股微妙的气氛,“不知少城主意下如何?”
李子遇扭头轻哼,“许师兄决定就好。”
许太平眼神清澈,笑容纯净,一个剑尊亲子,一个剑神传人,他显然是想将这和事佬做到底了,“我这里还有一些家师所赐的‘杏花酿’,是以书院后山千年杏花精魄所酿,温和醇厚,不易醉人。不如我们三人小酌几杯,也算为表弟接风洗尘了。”
徐听心中暗笑,这李子遇上次差点把自己那帝运传言秃噜出来,正好借机敲打一下她。
他立刻拍手道:“好啊好啊!表弟甚喜饮酒,表兄的提议甚妙!我这里正好尚存有几坛好酒,少城主,意下如何?”
李子遇看着许太平那毫无心机的温和笑容,又看了看徐听那副“你不答应就是不给表兄面子”的无赖样,咬了咬下唇,还是微微颔首,低声道:“……好。”
许太平取来一个温润的白玉酒壶和三只小巧玉杯。杏花酿倾入杯中,酒液呈淡淡的琥珀色,散发出清雅悠远的杏花香气,沁人心脾。
三人落座,气氛起初还有些尴尬。徐听自空间戒指中取出他珍藏的“归剑春”,故意活跃气氛,讲些归剑城的趣事和京城的纨绔见闻。许太平依旧微笑着倾听,不时点头。李子遇则小口抿着酒,偶尔被徐听夸张的描述逗得嘴角微弯,又迅速抿平。
“来,表兄,少城主,尝尝我归剑城名酒‘归剑春’味道如何!”徐听抱起那坛归剑春,为二人斟酒。
这温润的杏花酿下肚倒是没什么,只是归剑春此酒酒性极烈,不过才饮几杯,三人便觉酒意渐渐上来了。徐听和李子遇尚能自持,不过,谁也没想到,第一个醉倒的,竟是一开始提议饮酒,看起来最温和无害的许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