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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官家的对策为何?”李文会心里颇为期待,百爪挠心!l

“此计乃官家所定,恕在下不敢透露,还请老相公回朝自问之!”辛弃疾回答得极为无奈!

陆游心中颇为震惊,以往所见的三弟性子颇有些执拗。今日所见,也是一个小狐狸啊,难道……

李文会一听,这哪里忍得了,再也顾不得维持这德高望重的形象,跳起来一把揪住辛弃疾:“快说快说!跟我老头子还玩什么心眼!”

辛弃疾不忍伤他,轻轻一个转身,隔开他的双手,依旧恭敬道:“老相公,这官家交代的,我哪里敢违背!”

李文会见他身手不凡,便也不再动手,悻悻然再次坐下:“你不用管官家,我从小看他长大的,我就问两句话他还能怪我不成?”说完定了定,觉得这些年也许赵伯琮变了许多,又道:“便真的怪罪下来,老夫担着便是,你小子又担心什么来!”

辛弃疾装作恼怒道:“老相公,你是不怕,我不行啊。你从这里一路向东,便是信马由缰,十日也到临安了!”

“不行!”李文会一拍桌案:“我等不得了!”转而又赔笑道:“你看如此可好,你今日告诉我,我便去京城,你若不说,我便死也不去!”

辛弃疾与陆游相视一眼,心中暗笑,饶是你李文会千般精明,也要着小爷的道。

辛弃疾唉声叹气,千般不愿,纠结良久,终于右拳猛地一击左掌,似乎暗下了决心:“老相公此言当真,不会诓骗与我吧!”

李文会大手一挥:“老夫虽然不成器,但说过的话,从无反悔!”

“立字为证!”

“你敢不信我!”李文会大怒,青筋爆出,双眼通红!

“老相公,你也为我想想,官家亲自交代的事情,我还不听。再者说了,请您回京是陆左丞的差事,我其实犯不着!”辛弃疾颇有些准备撂挑子的态度。

“别别别!好兄弟,你可不能说这话呀,老相公,你快答应了吧!这位兄弟是个犟种,好不容易答应了,可别为这种小事坏了大局啊!”陆游苦苦哀求!

李文会是个遇强则强的人,若是言语上顶撞了,只怕再有理,他也听不进去,若是好言相劝,事情或可缓和。

此刻听了辛弃疾与陆游一唱一和,怒气便消了几分,只是总有些芥蒂在胸。片刻后颓然而坐,气势一沮,人便苍老了下去:“你看,远离了朝堂,便没人再把我当回事了,其实一道圣旨下来,难道我还能抗旨不成!你们又何必在此相劝!”

陆游再次躬身行礼:“老相公,恰恰相反啊,官家正是特别看重您,才让我们来相劝的,您看,圣旨在此,我们也不敢用强,只是希望老相公真心实意为国效力。”说完从萧汉手中接过圣旨,递与李文会。

李文会翻开圣旨一看,果然言辞恳切,并无半分失礼之处,相请自己做参知政事,这个职位是元丰改制之前的副宰相,但现在也在用。长叹一声道:“也罢,既如此,我便与你们去一趟临安,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还能烧出几分火光来!”

辛弃疾松了一口气:“老相公,您还是得自己回去临安,我们还要继续西行。”

李文会沉吟片刻:“去找杨椿?我可以与你们同去,也是好久未见了!”

陆游道:“杨提点我们自然是要去的,李知县那边我们也要去,听说李知县是您的老部下,不如一同前往,反正也不远了!”

李文会脸色阴沉了下来:“可是李焘么?”

“正是双流知县李焘!”

李文会脸色阴沉了下来:“不去!官家有命,做臣子的自然星夜前往,不好耽搁!”

辛弃疾与陆游面面相觑,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

想了想,李文会又道:“杨老先生隐居在眉山,你们怕是找不到,我画一张图与你!”

说完便转入内堂去了,也不多加招呼。不多时,又走了出来,面色也不再难看,只是也无甚欣喜之色,也不问所谓官家的对策,将画影图形交于陆游,便送客了!

被轰出来的三人一脸懵,这到底是发生了甚么?

只是也不好入内询问,只好悻悻然去了。

“这个老李相公这暴脾气我懂得,李知县也许是个怪人我也懂得,但李知县区区一个知县怎么能得罪了前宰相,这当真匪夷所思!”萧汉对于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在大金,这个知县早已尸骨无存了,而他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陆游哈哈一笑:“莫说是前宰相,便是现宰相得罪的也不少啊,咱们这一路,拜访的不都是得罪了现宰相的官员么!”

萧汉还是难以理解,但这种事情很难解释,只能让他一路看一路体会了!

地图指向了眉山城的西南,三人循路而行。

路边遇到了唱歌的樵夫,便问杨元老先生何在?

樵夫道:“早间曾见过杨元老先生,想必此时在山间。”

山间遇到了吹笛的牧童,便问杨元老先生何在?

牧童道:“牛吃草时曾见过杨元老先生,想必此时在湖边。”

湖边遇到了互答的渔夫,便问杨元老先生何在?

渔夫道:“起第一网鱼时,曾见过杨元老先生,当时循着溪边去了!”

溪边遇到了濯衣的妇人,便问杨元老先生何在?

妇人道:“浣纱时曾见到杨元老先生,朝着后面的竹林去了!”

好一片竹林,与零陵时的又大有不同!

遮天蔽日,粗壮如手臂。

风过时,沙沙相和。

雨过时,噼啪作赞。

燕雀相询,何来他山之客。

狐兔驻足,共迎远来之宾。

心旷神怡,忘却王图霸业。

帝王将相,不如浊酒一杯!

穿过了这片竹林,见到了一片屋舍,显见得已经有了不少年头,但后人多次翻修,新旧油漆交相覆盖,更显其厚重。

屋舍当头匾额上写着三个字“苏门故居”。

三人面面相觑,陆游道:“三苏故居!”

辛弃疾与萧汉点点头。

辛弃疾自不必言,萧汉一个武夫,也能吟诵三苏的文章,可见其影响之广!

正在三人犹豫是要进去一探还是继续去寻找杨椿时,屋中传来一阵朗朗读书声!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三人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竹制的书桌在滴雨沿下排成了三排四列,十二个孩子摇头晃脑地朗读。有个孩子听到外面的雀儿声眼神飘了出来,一声咳嗽响起,那孩子猛地一头钻到书本中,无比认真!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在讲解其中含义,陆游向前行礼:“敢问先生,可认得杨元老先生么?”

十二个孩子一齐大笑起来,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自纳闷,那老先生也笑了起来:“不知三位客人寻老朽何事啊!”

三人恍然大悟,陆游再施一礼:“原来是先生当面,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先生莫怪!”

杨椿手捋长须:“不知者不怪,何必拘泥于俗礼!”

杨椿遣散了十二顽童,令其各自归家。便引着三人就在院中石桌石凳上落座。

“似此,倒是大宋的造化了!”说明了情况,杨椿老怀大慰,真心为这个世界的改变而高兴!

“如此,先生可愿出山,再为大宋出一份力!”陆游小心翼翼问道。

“我有何不愿意的,只是老朽年纪老迈,头昏眼花,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杨椿有些感慨,自己最好的年华,最有冲劲的时候,把持朝政的是秦桧,等到年纪大了,朝廷需要自己了,又有些力不从心!

“先生何必自谦,只要先生能出一份力,就是大宋之福了,现在的大宋百姓百废待兴,需要每一个人的力量,何况先生这种大才。若是屈才于此,才是大宋的损失!”陆游舌灿莲花!

杨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实在有些舍不得这里啊,在此处,我能感受到三苏的存在。靠近他们,令人心境空灵,不滞于怀。也罢,既然朝廷用得着,怎么贪恋此境!但愿帮衬个两三年,大宋的年轻才子辈出,这样,老朽又能回来此处了!”

杨椿的圣旨上给的职务是中书令,加上前面两个,这是给出来的第三个相位了,往后朝中再无法一方独大!

杨椿与张浚大不相同。

两人虽然同样是隐居,但张浚时刻关心着天下大势,为后人寻师觅友,伺机而动。

杨椿则不同,他很是享受此处的生活,当真不愿去临安,但朝廷需要时,却又义无反顾而去,毫不做作。果然是个仁人君子,令人折服。

“先生,此去双流不远,何不先与我们同去李焘知县处,也好帮我们劝说一二!”陆游说完这话便有些后悔,李文会的事情这般快就忘了,这杨椿与李文会交好,必然与李焘有隙。

此处令人心旷神怡,杨椿又是仁人君子,说话时不自觉从心所欲,犯了忌讳。

杨椿却毫不在意:“李知县为人方正,我去与不去,都是一样。”顿了一顿又道:“他也绝不会拒绝你们,朝廷有命,他自然尽心竭力。你们实话实说即可,无须顾虑!”

陆游心中一块石头顿时放了下来。与此同时,对于李文会、杨椿与李焘的关系更加好奇,正在考虑如何发问时,辛弃疾已然问了出来。

“老先生,未知李文会相公与李知县两人有何嫌隙,两人似乎并不相合!”

杨椿皱眉道:“他们两人不合么?我却不知,李相公未曾跟我说过,李知县也不曾与我说起!”

好嘛,谦谦君子不问俗事是吧!

“杨元老,不若今日去我家吃酒,我这新得了三尾金色大鲤鱼!唉,你们几人也在啊!”门口一个渔夫喊道。

杨椿笑道:“多谢阮二哥了,你也看到了,我这有客人在!”

阮二郎道:“客气什么,同去便是!我浑家说了,我家铁蛋多承你启蒙,今日请不得你去,她便要切了我的耳朵下酒哩!今日新酒启封,正当时哩”

“好好好!”听到有新酒,辛弃疾第一个答应下来,陆游一抚额头,杨椿哈哈大笑!

朝辞杨椿上双流,午叩府门问李焘。

不同的是陆游的肩膀上多了一只九节狼。这是昨晚一起用晚膳的樵夫所赠,此兽在林间受伤濒死,樵夫心善带了回来,陆游看到此兽时,一时心软,便要了过来,为此,婉儿生了好大的气。此刻婉儿正从陆游胸口探出头来,朝着九节狼龇牙咧嘴。但肩头的九节狼见婉儿没有举起爪子并不认为她有威胁行为,依然悠闲地舔着自己受伤的腿,即便绑了绷带舔不着。

李焘是个整肃方正的人,三人的蹭饭计划顿时泡了汤,按照李焘的说法,圣旨未宣,不可言其他!

陆游心道那便宣吧,那还不快么,刚要去取圣旨,便被李焘阻止了。然后……

先是打扫县衙大堂,务必清扫得一尘不染。

等清扫完毕,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陆游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李焘忙道“且慢”!

而后命人打了水来擦,自案桌到房梁,务必擦得过手不粘。

等擦拭得干净了,又过了一个时辰,已然到了午后日头正盛的时候,辛弃疾摸着肚子一把抓起圣旨塞到陆游手中,李焘又道“且慢”!

然后李知县便携家中老幼去沐浴更衣!

三人被日头晒得头晕眼花,又饥肠辘辘,身体健壮的辛弃疾甚至还不如陆游,扶在萧汉身上哼哼!

等知县一家沐浴更衣完毕走了出来,辛弃疾大喜,甚至欢喜得想哭!举着圣旨的手有些颤抖,李焘大喝“且慢”!

然后知县大人开始焚香祷告,遍告四方五岳,各路星君,然后遥敬天子。

等到提醒陆游宣读圣旨时,辛弃疾趴在萧汉肩头抽泣了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辛弃疾暗暗发誓这辈子都要离着老李家远远的,看到他们都绕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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