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的林子也并不茂密，因此不论从何处都能上山都可，翟龙头也无法将整座山打造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辛弃疾与萧汉将马匹放于山下，着仲谋看着马匹，便与萧汉寻摸了一条小径直上山去。
先时无甚异常，到了山腰便见一棵白皮松上用木炭写了几个字，此黑风山所属！
辛弃疾微微皱眉，若是黑风山有意霸占此处所在，只怕很难善了！
再行片刻，忽见一个尸首倒在树下，那人喉间中了吹箭，右手捂在伤口处，却哪里止得住流血。死时瞪大了眼睛，似是颇有不甘，又有些难以置信。
萧汉助他闭了双眼，也不好安葬，只是叹了口气，继续上山！
越往山上，尸首便越多，渐渐夹杂着一些脖颈上环着黑巾的尸体，只是数量较少。
到得山寨外，此处与山间林子不同，只有一个寨门，其他都是竹子搭的高墙与哨所，看起来很新，似是新建！
“翟龙头为了防御敌袭做了许多准备，只是依然惨死！”萧汉摇头叹道。
辛弃疾点了点头，忽地看到寨门前挂着一串人头，仔细看去，却是没见到翟龙头，心中叹息，若是翟龙头在此，可以借力一跃而上，夺了便走！
正思索间，里面传来笑声与惨嚎声！
萧汉生怕惹出事来，忙拉了拉辛弃疾：“他们果然是占了山寨不肯离去，算了，走吧！”
辛弃疾却是有些不甘心，来都来了，什么都不做便走，岂不白来了！此时早就将秦掌柜的吩咐抛诸脑后，只想要看一眼，只看一眼，也算没白来这一遭。
看着辛弃疾跃跃欲试的眼神，萧汉有些遭不住了，提醒道：“辛兄弟，咱们有重任在身，不可鲁莽。”
辛弃疾回头眼巴巴看着萧汉：“萧大哥，就看一眼，以我的身手，他们定然不会发现！”
萧汉冷汗直冒，他注意到，辛弃疾说的是“我”！而非“我们”！
正犹疑间，辛弃疾嗖地窜了出去，萧汉一把没拉住，又哪里敢呼喊，犹豫片刻，悄悄跟了上去，他的轻身功夫颇不及辛弃疾，只能更加小心些。
寨门斜斜错开一条细缝，并未安排岗哨，想是已经杀尽了敌人，因此未作防范。
辛弃疾顺着寨墙探了过去，朝门缝中丢了一小块石头，那石头轻轻落地，发出一点声响，而后归于寂静。又将腰间佩剑抽出，轻轻顺着门缝插了进去，依然没有半分动静，辛弃疾将剑抽了回来，而后疾刺而出，依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后面缀着的萧汉稍稍放下心来，新小兄弟虽然急躁了一些，行事却极为缜密。
大门用的都是新竹，但众山贼手艺粗糙，规制误差极大，开关之间，仍会发出声音。辛弃疾在地上拔了些草，错入门轴处，而后轻轻推门，果然声音小了许多。
只见门缝略开了一些，辛弃疾不敢再推，一侧身，滑了进去。
萧汉看着眼眶直跳，这一点点缝隙，辛弃疾钻得进去，他萧汉可不行！毕竟已经成年，身形厚实许多！
这小子，果然没想让萧汉跟着！
“好小子！”萧汉暗赞一声，“只是莫要小觑了人！”
萧汉手托竹门，略一使劲，那门向上形变少许，而后顺势推开到底，竟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门在设计之初，至少是形状规整了，装上去以后，便整体下坠，各种吱呀声便出来了，萧汉手托竹门，将其恢复本来模样，再行推开，自然不会有异响！
萧汉暗暗得意，只是没得意一瞬，脸色便垮了下来，辛弃疾不见了！
山贼性情懒惰，寨内杂草丛生，好多甚至有半人高。辛弃疾使出轻身功夫，或猫在草丛中前行，或藏匿于建筑阴影中，一路向着发出笑声与惨叫声的地方而去！
途中尽是死状惨烈的山贼，衣服都是破破烂烂，还有许多光膀子的，少数脖子上围着黑巾。在西北土地上，衣物算是贵重物品了，各寨山贼都没特殊服饰，这个黑巾想必便是区分敌我之便了！光膀子的想必是衣物较为完整，便扒了去！
“不要啊！”一个女子绝望的嘶吼声响起，随后“啊”了一声，没了声息，辛弃疾悚然一惊，心头狂跳，起身去看个究竟！
甫一起身，便撞在一个山贼身上。那贼围着黑巾，脸黑的如锅底一般，目露凶光，咧开了嘴，露出一口不整齐的黄牙与红色的牙龈，一条刀疤从锁骨处划到腋下，端的是凶狠无比！
那贼残忍地笑了笑，举刀便砍！
辛弃疾猛地手肘发力，击在那贼下颌处，那贼应声便倒！
辛弃疾一把扶住，轻轻放了下来！
处理了手头的事情，便穿过门庭，这里面倒是雅致了许多，修剪了杂草，植了梅与柏，路径上铺了鹅卵石。
辛弃疾猫在柏树后探头望去，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院中有十几个黑金贼，饮酒吃肉，坐观一个被吊在屋檐下的男子，但并非用绳子绑在腰上，而是用两个大铁钩子勾在男子琵琶骨上，自背后勾入，胸前透出。
男子不知生死，头发散乱开来，遮住了面目，暗红的鲜血顺着络腮须滴下，有些已然凝固，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线，滴在胸前，又滴到脚面，再顺着脚尖滴在地上，将身下的鹅卵石路浸成了黑红色！
更令人发指的是，男子被开膛破肚，一个黑巾贼用手撕开腹部皮肉，在里面翻找。而另一个黑巾贼手中拿着一块类似肝脏的东西塞在一个女子口中，那女子全身赤裸，手被绑着向上吊起，呜咽着摇头，却发不出声音来！
“直娘贼！”一声怒吼在青兕口中暴喝而出，如乌黑的天幕中劈下一道雷霆，撕开重重黑夜，照亮世间万物！
一剑直出，如闪现一瞬而至，刺破那手执肝脏的黑金贼咽喉，利剑丝毫不停留，转瞬又刺在一个饮酒贼脖颈，辛弃疾执剑横扫，划过另一贼脖颈！剑势不停，直直向前，在肋骨间寻了间隙，直刺入心！
此时，鲜血喷溅在女子脸上，酒杯落地。
青兕下凡，双目尽赤，怒火冲天，焚遍世间！
区区凡贼，哪里能看清楚这闪电般的出手，呼吸之间，饮酒众贼尽数伏诛！
此刻，女子一口咬在倒向自己的贼尸脖子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生吞入腹，那贼手中人肝，扑的落地！
辛弃疾手执滴血长剑，一步步走向最后一个黑巾贼，那贼惊得呆了，此刻才将手从男子腹中收回。
院中本就满是鲜血，但辛弃疾一步步靠近，剑尖的血一滴滴滴下，如梅花盛开在六月！
那贼噗通一声跪下，只是大声嚎哭，却不知如何分说。
这人间炼狱，又有何好分说！
“慢着！”
“慢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辛弃疾回头望去，乃是萧汉与那吊着的女子！
萧汉也看了一眼那个女子，那女子却没有看萧汉一眼，只是目光中如喷出火来，沉声道：“此人请留与我杀！”
那女子满脸鲜血，还有些正往下滴，滴落在雪白的胸脯上，如盛开的梅花，美艳不可方物，又势不可挡！
萧汉也想手刃此贼，只是女子既然开了口，便决定让与她！
手中长刀一挥，萧汉割断了绑着女子双手的绳子，女子被折磨良久，站立不住，顿时倒在地上。
萧汉正要去扶，却见那女子猛地夺过萧汉手中长刀，扑向那贼。
长刀一挥，砍在那贼人肩上，那人吃痛大呼，却只是入刀三分，刚及筋骨，并未深入。
辛弃疾与萧汉以为她久绑失了力气，没能正中脖颈。然后下一刻，他们便改变了想法。
女子拔刀再砍，依然是肩膀，此次砍得深了些，卡在肩胛骨中，皮肉掀起一半，血流如注。
辛弃疾手按长剑，时刻警惕那贼反抗，然而却见那人长嚎出声，却丝毫不敢反抗！
女子默然不语，继续拔刀再砍，如之再三，断其一臂！
那贼惨叫声响彻云霄，满脸的汗水如瀑而下，女子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歇息片刻，那女子举刀准备砍向另外一臂。
萧汉走前去，拉起那贼手臂，指着其中一点道：“姑娘，刀砍此处关节，可一刀而断！”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迟疑，举刀便砍，果然一刀而断！惨嚎声再次冲天而起！
萧汉将断臂弃于地下，扯住那人左腿，指向膝盖，静待女子下一步动作。
女子再次看了他一眼，举刀准备再砍，萧汉道：“膝盖坚硬，砍之难断，可剜去髌骨，再循骨膜切下！”
女子却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动作。
萧汉丢下那贼的腿，去握住女子的手，帮她去行刑！
长刀剜骨其实很难，着力点太长，全然不好发力，又难以做到精确。但萧汉身长力壮，又极熟悉人体结构。竟然握着那女子颤抖的手一点点剜了下来！
等这个动作完成，那贼已然昏死过去！
女子皱了皱眉，辛弃疾微微一笑，拿起桌上酒壶，扒开那贼眼睛浇了进去，这如何还不醒！
萧汉朝着女子一笑，继续动作，胫骨与膝盖的连接处的骨膜有个凹槽，长刀竟然切不进去。
萧汉略一皱眉，自己的大宋制式长刀太过坚硬！便去地上捡了一柄贼子的长刀，用手一试，有些韧劲，略有弯曲，暗自点头。
换了刀便顺手了许多，刀锋在骨缝中蜿蜒行走，少时便将小腿切了下来！
辛弃疾暗自觉得有些残忍，但看到吊着的男子，便懒得出声阻止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亘古之理也！
萧汉与他女子如法炮制，将另外一条小腿也切了下来。
正在萧汉叹了口气，觉得差不多了，却见那女子踢开贼子双腿，长刀一挥，将第三条腿切了下来！
那贼子已然没了哭喊的力气，眼泪却不自主流了下来！
辛弃疾与萧汉对望一眼，微微并拢了双腿！
处刑并未结束，那女子扒开那人彘的上衣，拎起长刀在胸腹间比划着。
人彘怔怔地望着女子，只盼能死得快些！
女子并未注意到顾客的神情，只是专注自己的工作，少顷，有些不确定，便抬头看看吊着的男子。而后下刀，快准狠！
自胸至腹，一划而下！
辛弃疾不忍相见，便要转过头去，萧汉一把箍住他的脑袋，在他耳边轻声道：“生在乱世，容不得半点心软！”
辛弃疾心中大骂，我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女子在人彘腹中掏出些不知是甚的内脏，塞到人彘口边，沙哑着开口道：“来，原汤化原食！”
人彘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内脏，口中呼呼作响，转瞬而死，他这辈子，第一次将眼睛瞪得这般大，这双大眼睛也是他生命的永恒！
一个被削成人彘还掏了内脏的人，居然还是被吓死的，倒也是千古奇闻了！
辛弃疾与萧汉愣愣地看着女子，呼吸都停滞了！
女子全身赤裸，脸上被第一个贼子喷的满脸血红，手上因为掏内脏也是血红，其他地方是雪白的肌肤点缀着点点红花，如一株盛开的朱砂梅！
“好看么？”女子转头看着两人，血红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啊！”辛弃疾这才想起来转过身去，他本就年幼，又在这修罗地狱中，哪里有什么其他心思。
“好看，好看极了！”萧汉大大方方道，而后脱下自己的衣衫，披在女子身上，而后退开三尺，微笑而立！
那女子怔怔地看着他，喘息不定，半晌不语！慢慢地，凌厉而绝望的眼神开始变得柔和，犹如冰天雪地中开始有了光，然后缓缓融化！
良久，那女子笑了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只是搭配在满是鲜血的脸上显得极是可怖！
“你们等我片刻！”那女子转身进了后堂。
半个时辰后，一个女子娉娉婷婷走了出来，白衣素缟，不施粉黛，却桃羞杏让，肤若凝脂，欺霜胜雪。真个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女子走到两人面前，盈盈施礼，端庄，娴静，优雅！
萧汉凑在辛弃疾耳边道：“这是刚才那女子么？”
辛弃疾眉头微皱：“不知啊，刚才满脸是血，看不清容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