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荒芜的官道,卷起地上的枯草,打在陈光庆的裤腿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背着十三口铁锅走在最前头,肩头的麻绳勒得皮肤发疼,喉咙干得像要冒火——他们已经断粮三天了。
老驴的步伐也慢了下来,耷拉着耳朵,偶尔低头啃一口路边的野草,却很快又抬起头,似乎连草叶都带着苦涩。
十三个娃跟在后面,一个个无精打采,胖墩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强撑着不让自己掉队;杏花牵着小狗蛋的手,脚步虚浮,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石头走在孩子队尾,时不时回头清点人数,黝黑的脸上满是焦虑。
“陈叔,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老十二“怂娃”孙小毛突然停下脚步,眼圈泛红,声音细若蚊蚋,“我想喝水,想吃饭……”
陈光庆心里一揪,停下脚步转身望去。孩子们的脸上都带着难掩的疲惫,有的靠在树干上喘气,有的蹲在地上揉着腿。
他摸了摸怀里,只剩下一个空水囊,晃了晃,连一滴水珠都没有。之前抢来的干粮早就吃完了,沿途的村落要么荒无人烟,要么藏着清军的眼线,根本不敢靠近。
“再坚持坚持,前面应该有水源。”
陈光庆的声音沙哑,他自己也饿得头晕眼花,却只能硬撑着给孩子们打气。他卸下背上的铁锅,想找块干净的地方让孩子们歇脚,却在翻动铁锅时,发现锅底沾着一层焦黑的锅巴——那是前几日在破庙里煮杂粮粥时留下的,当时匆忙赶路没来得及清理,此刻干硬地贴在锅底,散发着淡淡的焦香。
“陈叔,这锅巴能吃吗?”胖墩的鼻子最灵,立刻凑了过来,眼睛里闪着光。
陈光庆捏起一块锅巴,放进嘴里嚼了嚼,干硬的锅巴刮得牙龈生疼,却带着一丝粮食的清甜。他眼睛一亮,立刻对孩子们说:“快,把各自铁锅里的锅巴都刮下来,收集到一起!”
十三个娃立刻行动起来,石头用小石子刮锅底,杏花找了片干净的树叶当容器,胖墩力气大,几下就刮下一大块锅巴,小心翼翼地放进树叶里。
不一会儿,树叶上就堆起了一小堆锅巴,虽然不多,却让孩子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陈光庆脸色一变,赶紧让孩子们躲到路边的灌木丛里,自己则牵着老驴,躲在一棵树后观察——只见尘土飞扬,一队清军马队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穿着铠甲,腰间挎着弯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显然是在搜寻他们的踪迹。
“糟了,是追兵!”陈光庆的心沉了下去。他们现在又饿又累,根本没有力气逃跑,若是被马队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躲在灌木丛里的孩子们也慌了,小丫头吴倩倩吓得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石头紧紧攥着手里的铁锅,突然眼睛一亮,凑到陈光庆身边,小声说:“陈叔,我有办法!”
他指了指地上的锅巴,又指了指远处的马队,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陈光庆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这是个冒险的办法,但眼下,也只能试一试了。
等马队靠近,石头突然从灌木丛里跳了出去,手里举着一块锅巴,朝着马队的方向大喊:“快来吃啊!香喷喷的锅巴!”
其他孩子也跟着跳了出来,手里拿着锅巴,摆出太极招式里的“白鹤亮翅”——双臂张开,身子微微后仰,既像是在引诱,又带着几分从容。
清军将领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突然跳出一群孩子。
可没等他下令,马队里的马匹却突然躁动起来——它们闻到了锅巴的焦香,那是粮食的味道,对于连日奔波的马匹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几匹性子烈的马突然挣脱缰绳,朝着孩子们冲了过来,低头就去抢地上的锅巴。
“拦住它们!”将领怒吼着,却根本控制不住混乱的局面。其他马匹也跟着躁动起来,有的嘶鸣着原地打转,有的试图挣脱缰绳去抢锅巴,马队瞬间乱作一团。清军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拉着马绳,根本顾不上追捕陈光庆他们。
“就是现在!”陈光庆大喊一声,率先冲了出去。他翻身跳上一匹无人看管的马,伸手将小倩倩和小狗蛋抱到马背上,又拉着孙小毛上了另一匹马。
石头和胖墩也不含糊,各自跳上一匹马,还不忘抓起马背上的粮袋——那是马队携带的干粮,鼓鼓囊囊的,显然装着不少粮食。
清军将领见状,气得哇哇大叫,挥着弯刀就朝陈光庆冲来。
陈光庆眼疾手快,从怀里摸出一块锅巴,朝着将领的马扔了过去。马匹闻到香味,突然停下脚步,低头去啃地上的锅巴,将领猝不及防,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走!”陈光庆双腿一夹马腹,带领着孩子们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传来清军将领的怒骂声和马匹的嘶鸣声,却渐渐被风吹远。
跑了大约半个时辰,陈光庆才勒住马绳,让孩子们在一片树林里停下。大家纷纷从马背上跳下来,虽然依旧疲惫,却都兴奋得满脸通红。
胖墩打开抢来的粮袋,里面装着馒头和炒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抓起一个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差点噎到。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陈光庆笑着拍了拍胖墩的背,自己也拿起一个馒头,慢慢嚼着。馒头有些干硬,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美味。
他看向身边的孩子们,石头正拿着锅巴喂老驴,杏花在给小丫头擦脸上的尘土,其他孩子围在一起,分享着抢来的粮食,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孩子们身上,也落在陈光庆背上的铁锅里。锅底的锅巴已经所剩无几,却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陈光庆摸了摸怀里的铁锅,心里感慨万千——他当初带上这十三口铁锅,只是想象征着护孩子们周全,却没想到,这不起眼的锅巴,竟真的在危急时刻救了他们一命。
“陈叔,你看!”石头突然指着远处,“那边好像有个村落!”
陈光庆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山脚下,隐约有几间茅草屋,冒着袅袅炊烟。他笑了笑,站起身说:“走,我们去村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干净的水源,再给老驴添点草料。”
孩子们欢呼着爬上马背,陈光庆牵着老驴,跟在后面。马蹄声踏过林间的小路,带着希望,朝着村落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追兵或许还会再来,前路依旧充满艰险,但只要孩子们还在,只要他们还能像今天这样,用智慧和勇气化解危机,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夕阳渐渐落下,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与林间的树木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充满生机的画面。
这场与追兵的较量,不仅让他们躲过了危机,更让他们明白了,只要团结一心,再不起眼的东西,也能发挥出巨大的力量——就像那焦黑的锅巴,就像他们手中的铁锅,更像他们彼此之间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