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的走廊里,沈清澜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在她背上的目光——曾经的尊敬与钦佩,如今都变成了怀疑与鄙夷。即使没有回头,她也知道人们在她走过后的窃窃私语。
“就是她,那个把苏家千金治瘫痪的医生。”
“听说以前还得过什么国际大奖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现在被停职了,真是活该。”
她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走向人事处。今天是正式办理停职手续的日子。
人事处的王主任是她多年的老同事,此刻却公事公办地将一份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语气疏离得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签这里,还有这里。”王主任的手指在需要签名的地方点点,“按照规定,停职期间不得以医院名义从事任何活动。”
沈清澜一一签字,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最后一个签名落下时,她医学职业生涯的这章,算是暂时画上了句号。
走出人事处,她在电梯口遇见了神经外科的副主任医师张明。三年前,张明还是她手下的住院总医师,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
“沈主任...”张明下意识地用了旧称,随即尴尬地改口,“沈医生。”
她微微颔首,按下电梯按钮。
“那个...”张明欲言又止,“科里下个月的学术会议,您可能不方便参加了。院办说...影响不好。”
她记得这个会议,原本预定由她做主题报告。现在,连这点最后的专业交流机会也被剥夺了。
“理解。”她轻声说。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几个年轻的实习医生。看见她,他们立刻停止了交谈,眼神闪烁地移开视线。电梯下行的一分钟里,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医院大门口,几个记者还在蹲守。看见她出来,立刻围了上来。
“沈医生,对中华医学会取消您的会员资格有什么看法?”
“听说您被撤销了‘杰出青年科学家’称号?”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会离开医学界吗?”
她推开记者,快步走向路边的出租车。上车后,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眼神怪异。
“去静澜苑。”她说。
车子启动,电台里正好在播放一则医疗新闻:“...近日备受关注的医疗事故案又有新进展。据悉,涉事医生沈清澜已被多个学术组织除名,其主持的‘银龄计划’也被证实存在数据造假...”
司机悄悄调大了音量。
沈清澜闭上眼睛。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她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从云端跌落谷底。
手机震动,是医学院发来的邮件,通知她原定下学期的客座教授课程被取消。紧接着,又一条邮件弹出——《中华医学杂志》撤销了她三篇论文的发表资格。
这些曾经的光环,如今都成了她的罪证。
回到家,忠伯忧心忡忡地迎上来:“大小姐,刚收到好几个快递,都是...都是些不好的东西。”
她看向客厅的茶几,上面堆着几个匿名包裹。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件被剪碎的白大褂,上面用红漆写着“医疗败类”四个字。
另一个包裹里是她曾经获得的奖杯和证书,全都被人恶意损坏。那个象征医学界最高荣誉的金色听诊器奖杯,如今断成了两截。
最让她心痛的是,还有一大叠打印出来的网络评论,每一句恶毒的攻击都被精心装订成册。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她轻声说,“让我身败名裂。”
爷爷从书房走出来,看着那堆不堪入目的东西,眉头紧锁:“清澜,要不要先离开北京一段时间?”
她摇摇头:“现在离开,就等于承认了所有指控。”
夜深人静时,她独自在书房整理资料。在抽屉最深处,她翻出了一本旧相册。第一页是她获得第一个医学奖项时的照片,那时的她眼中闪着光,对未来的医学生涯充满期待。
翻过一页又一页,照片记录着她的成长:第一次主刀手术、第一个科研突破、第一次国际演讲...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里程碑,见证着她如何一步步成为行业翘楚。
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讽刺。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李璟发来的信息:“清澜,我刚听说你被国际神经外科学会除名了。这太荒谬了!”
她看着那条信息,忽然明白了这场舆论风暴的真正目的——不仅要毁掉她现在的职业生涯,还要抹去她过去的所有成就。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她永无翻身之日。
但他们都低估了一件事——
一个真正的医生,
最大的价值不在于那些头衔和奖项,
而在于那份永不磨灭的医者仁心。
窗外,一轮新月挂在枝头。
在经历了从巅峰到谷底的坠落之后,
她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因为只有失去一切的时候,
你才能真正看清,
什么值得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