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图书室”成了望北镇孩子们的新乐园。那些原本只能在泥土里打滚、在山野间疯跑的小家伙们,如今有了安静围坐的地方,脏兮兮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彩色的书页,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然而,关于这个图书室的故事,似乎并未完全结束。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县里负责文化项目后续跟进的工作人员来到医疗站,送来一块正式制作的、用于悬挂的木质牌匾,以及一些需要沈清澜签字确认的归档文件。
“沈医生,这是图书室的正式名称牌匾,您核对一下,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挂上了。”工作人员热情地说道,一边展开了那块精心制作的深色木牌。
沈清澜原本以为会看到“星星图书室”那几个充满童趣的字样。
但当木牌完全展开,清晰工整的烫金字体映入眼帘时,她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施了定身咒,僵在了原地。
木牌上,赫然写着——
清澜书屋。
不是“星星”。
是清澜。
是她的名字!
一股强大的电流猛地窜过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握着文件的手指瞬间冰凉。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
为什么是“清澜”?
县里的文化扶持项目,怎么会用她的名字来命名一个村级图书室?
这绝不符合常规流程!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工作人员,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紧绷:“这个名字……是谁定的?”
工作人员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有些茫然,挠了挠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上面交代下来的文件就是这么写的。好像是……捐赠方特别要求的?说是为了表彰您对本地医疗和社区建设的贡献。”他努力回忆着,“对了,捐赠方好像还是那个……‘清澜生命科学基金会’?”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清澜生命科学基金会!
又是它!
先是精准捐赠大批医疗设备,现在又以她的名字命名图书室!
这个基金会,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用这种悄无声息却又无处不在的方式,渗透进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而那个化名“林城”的男人……
那个手上带着熟悉薄茧的男人……
那个对医疗术语敏感、对孩子们异常温和的男人……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清澜”这两个字,狠狠地、不容置疑地串联在了一起!
是他。
一定是他!
陆寒霆!
只有他,会如此偏执地、不惜一切代价地,将她的名字镌刻在他所给予的“馈赠”之上。如同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固执的标记。
他用她的名字命名基金会。
他用她的名字命名图书室。
他是不是还想用这种方式,重新将“沈清澜”这三个字,烙印回她已然新生的生命里?
一种被窥视、被设计、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愤怒,混合着一种深切的、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感觉自己的领地被彻底侵犯,她努力构筑的平静生活,正在被一股来自过去的、强大的力量,蛮横地撕开缺口。
她甚至能感觉到,此刻,或许就在某个角落,有一道目光正牢牢地锁定着她,观察着她的反应。
沈清澜猛地转过身,视线如同凌厉的刀子,瞬间扫过后院的每一个角落。
夕阳的余晖下,陈默正在修理锄头,小刘在清理药渣,阿雅和几个孩子在书屋门口嬉笑打闹……
没有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但她知道,他一定在。
他一定看到了这一切。
他正在暗处,等待着她的反应。
沈清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失态,不能在他的“注视”下,流露出任何他可能期待的波动。
她转回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冰冷的暗流。她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动作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名字很好,挂上吧。”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高兴地去悬挂牌匾了。
沈清澜站在原地,看着那块写着“清澜书屋”的木牌被郑重地挂上门楣。烫金的字在夕阳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像一道她无法摆脱的符咒。
他以她的名字命名。
用一种最温柔、也最霸道的方式,提醒着她——
有些过去,无法真正告别。
有些人,即使你已遗忘,他也从未真正离开。
而她,必须找出他。
必须面对面地,彻底了结这场由他单方面开启的、无声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