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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楼四周飘扬着象征守护骑士的天马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远远望去颇有几分威仪。
我蜷缩在床边，望着窗外的空地。
这支骑士团规模不大，当初在草原初见时约有十几人，加上驻守高塔的成员，总共不过三十余人，此刻他们正在空地上持剑对练，金属交击声清脆地回荡在塔间。
我今天睡了大半天，此刻毫无睡意就只能望着骑士们练剑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盔甲撞击声响起，我知道是莱奥尼达斯来了。
“叩叩——”
回头望去，果然看见他那头鎏金色的头发，明明是如同黄金一般耀眼的颜色，我却生不出任何欢喜，只觉得心烦。
莱奥尼达斯将一叠衣物放在床边，又像变戏法般从身后取出一双崭新的靴子。
“请您换好衣物后呼唤我，我在门外等候。”他退至门边，正要阖上门又体贴地补道：“若您不擅长穿着，我可以请修女前来协助。”
这话气得我胸口一闷，“穿个衣服有什么不会的？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得到回应，莱奥尼达斯轻轻带上门，连同我最后那句愤慨的反问关在了门内。
我连做几个深呼吸，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这些衣物的设计确实有些复杂，但好歹能分辨出内衬与裙装，胡乱摆弄一番，倒也穿得整齐。
当我将脚伸进新靴时，不由微微一怔。
原以为他会照着我之前那双不合脚的旧鞋买来新鞋，没想到这双靴子竟意外地合脚，尺码分毫不差。
这点细心让我的心情莫名好转了几分。
“喂，莱奥尼达斯，我穿好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莱奥尼达斯推门而入，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颔首道：“很适合您。”
我抱臂胸前，扬起下巴：“哼~”
虽然没有镜子看不清全貌，但凭着匀称的身材和这头乌黑长发，我断定这具肉身定是个美人坯子。
见莱奥尼达斯示意我随他同行，我忍不住嘟囔：“你要带我去哪儿？学礼仪和学问吗？先说好啊，我可不识字，你赶紧做好面对一问三不知的准备。”
见他毫无反应，我冷哼一声，“怕了吧？怕了就早点放我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不再偷抢了，行不行？”
莱奥尼达斯没有回应，像聋了一样只留给我一个覆着盔甲的挺拔背影。
我不忿地瞪着他的背影，跟着他来到高塔一层。
门口值守的几名骑士见到莱奥尼达斯，立即恭敬地颔首行礼。
“太阳神赞美您！莱奥尼达斯殿下！”
我被他们洪亮的问候吓了一跳。
更意外的是，他们竟也齐声向我致意：“圣女殿下贵安。”
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紧跟莱奥尼达斯的脚步往外走。
他领着我逐渐远离高塔，看这样子不像是要去学习。
直到再次来到清晨才见过的城门前，他才转身递来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我打开一看，里面满是金光闪闪的金币，不由狐疑地望向他：“你想带我进去买好吃的，用好吃的收买我？哼，我可不会就这么被拿捏。”
莱奥尼达斯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是去道歉，吉赛尔小姐。”
道歉？
在我怀疑的目光中，他缓缓解释道：“今早，塔尔城的守卫未能抓获白色魔物，前来骑士团求助，我了解情况后凭着感应找到了您，此次事件未造太多财务损失，经我交涉，守卫同意从轻处理，粗略统计，您共抢劫了十六家店铺，我得负责善后，而您需要支付赔偿，并向店主致歉。”
我一怔，“我？！道歉？！”
爷爷的爱人的！我横行天地这么多年，被镇压在祀灵山万万年都不曾低头，不过吃了点东西，又没吃人，居然要我道歉？！
我紧紧攥住钱袋，“我凭什么道歉！”
莱奥尼达斯并未动怒，而是用他清冷的声音耐心道：“您应当明白，偷盗抢劫是不义之举，且不说作为圣女，即便是作为普通人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
我恼怒道：“那些真正的强盗会忏悔道歉吗？你不过是仗着实力强于我，强迫我低头！”
莱奥尼达斯垂首沉思片刻，忽然在我面前单膝跪地，微微仰头与我平视，“吉赛尔小姐，您犯下的错误，我也同罪，您不愿开口，那就请您作为陪同，由我去向受害的民众致歉吧。”
微风拂过他中长的鎏金色发丝，他那双带着恳求的冰蓝色眸子变得柔和了很多，我望着他，心跳莫名加快了些。
抿了抿唇，我抱紧那袋金币，小声嘟囔：“那...那行吧，就当我发发善心，陪你走这一趟。”
莱奥尼达斯在与店主交谈时依旧板着脸，严肃得让人胆战心惊，从他口中吐出的致歉话语更是让店主们一个比一个惶恐。
十六家店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他不厌其烦地解释着今早的前因后果，询问清楚损失后致歉，并给予赔偿，这样繁琐的流程让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眼看就要到黄昏时分，我们才走到第七家店铺。
我忍不住抬头望向他，“你嘴巴不干吗？”有点嫌弃他磨叽，“对不起，今早是我的人闯祸，我负责给钱，然后你再问人家要多少不就得了，就这几句话的事儿，还要文邹邹的说那么大一长串。”
想到那些店主看见他时惶恐的模样，我咧开嘴笑了起来，“就你这个圣骑士出面，谁敢为难你啊，我看你直接给钱不更好，这可是金币，他们那点东西才值多少点钱啊，一人给一枚金币，他们都得夸我今早干得漂亮。”
莱奥尼达斯站定，偏过头看我，“吉赛尔小姐，塔尔城处在我国边缘，商贸困难，冒险者们更觉得路途偏远，鲜少接取塔尔城铲除魔物的任务，而塔尔城的平民们千百年来都是牧民，魔物丛生他们没法好好放牧，食物都是从邻近的可达尔运来，这些食物对于他们来说很珍贵。”
我抿了抿唇，垂眸看向自己手里瘪了一半的钱袋。
那些亮晶晶的金币上，仿佛浮现出店主们得到补偿后喜出望外的笑脸。
“我就偷吃了一点儿，那一点吃都吃了，少那点东西还能让他们闹饥荒嘛？”我试图狡辩的声音听着非常心虚。
“不会。”莱奥尼达斯突然走近，这距离让我不得不抬头看他，视线也撞进他那双冰川蓝的眼眸中。
“吉赛尔小姐，我说这些并不是想用罪恶感来让您感到羞愧，而是希望您去理解，并且有勇气去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他一直抿成直线的唇微微扬起些许弧度，“还是说，期望当土匪头头的吉赛尔小姐……没有勇气面对？”
他眼里闪过揶揄，“是敢做不敢当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反驳道：“谁敢做不敢当！他们认识你又不认识我，你都能道歉，我怎么就不能！谁没勇气，你瞧好了！”
迈步向前，我故意撞了下他的手臂，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一家奶酪摊前。
店主面上闪过惊讶，随即堆起笑，“美丽的小姐，您需要什么？”
对着店主那张笑脸，我舔了舔干涸的下唇，有些尴尬的别开了眼睛。
刚刚还说得轻易的‘对不起’三个大字，突然就撬不开嘴了。
余光瞥见莱奥尼达斯的银色盔甲靠近，我脑子一热，张嘴大声道：“对不起！今早是我偷了你的奶酪，我拿钱来还你！”
店主怔了怔，随即绽开真切几分的笑容。而我也觉得说出来后，心里无比畅快。
莱奥尼达斯道歉的流程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看这店主没有要为难我的意思，我便套用莱奥尼达斯话术问价，给予了赔偿。
成功的快感让人着迷。接下来需要道歉赔偿的店家，都是我主动请缨。期间，莱奥尼达斯一直在我身侧注视着，他眼中的赞许莫名地给了我鼓励。
直至夜幕低垂，我们才从最后一家店铺走出。
星光点点洒在石板路上，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