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散去后,韩家上下对云疏的敬畏与感激更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那日之后,柳家果然彻底沉寂,再不敢有任何异动,想必是那邪音师的下场让他们彻底胆寒。
危机解除,笼罩在韩家上空的阴云彻底散去。韩静心病态尽去,精神矍铄,每日里亲自张罗云疏的饮食起居,恨不得将星城所有美食都搬到他面前。
这日午后,云疏吃饱喝足,在水榭边溜达消食。不远处,几个韩家的年轻子弟正在老师的指导下练习古琴。琴声虽还显稚嫩,但指法还算端正,隐隐能听出几分灵气。
云疏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过去,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眼神没什么焦点,仿佛只是在发呆。
教习的老师见到他,连忙停下指导,恭敬地行礼。几个年轻子弟也紧张地站起身,垂手而立,不敢直视。他们可是亲眼见过(或者说感受到)这位先生是如何轻描淡写地解决掉连家主都束手无策的麻烦的,心中早已将他奉若神明。
云疏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少年略显僵硬的手指上,那少年正努力按准一个高音区的徽位,却总差之毫厘,急得额头冒汗。
“音律之道,不在死扣指法,强求精准。”云疏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于‘感’。”
他伸出食指,对着面前的空气,虚虚一划,仿佛拨动了一根无形的琴弦。
没有声音发出,但在场所有精通音律的韩家人,包括那位教习老师,心头都仿佛被一股清泉流淌而过,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与共鸣感油然而生!他们仿佛“听”到了一声至纯至净、直抵心灵深处的泛音!
“感受风的流动,水的韵律,草木的呼吸,甚至……人心的喜怒。”云疏收回手指,依旧看着那少年,“让你的心神,先于你的手指,去触碰你要表达的那个‘意’。指随心动,音由意发,而非反过来。”
他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却瞬间点破了韩家传承中一些过于注重技巧形式、反而束缚了灵性的桎梏!那困扰少年许久的高音徽位,在他心神放松、尝试着去“感受”而非“按压”的瞬间,竟自然而然地按准了,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琴音!
少年自己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那教习老师更是浑身一震,如同醍醐灌顶,看向云疏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与狂喜!他钻研音律数十年,卡在瓶颈已久,此刻竟因这寥寥数语,看到了更广阔的道路!
云疏并未停留,又踱步到另一个正在练习一首舒缓曲目的少女身旁。少女的琴技娴熟,音符准确,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太刻意了。”云疏瞥了一眼琴弦,“你想表达‘静’,心里却急着要把每个音都弹对,琴音里便只剩下‘急’,何来‘静’?”
他随手从旁边的盆景里摘下一片嫩绿的竹叶,放在唇边。
没有复杂的姿势,也没有运气的法门,他只是随意地、轻轻地一吹。
一缕极其清越、空灵、仿佛不沾染丝毫尘埃的叶笛声,悠然响起。那声音不高,却瞬间抚平了所有人心中因方才邪音残留的些许烦躁,连池中游鱼都仿佛静立倾听。这声音里,没有技巧,只有纯粹的、浑然天成的“静”意。
少女呆呆地听着,若有所悟。当她再次拨动琴弦时,那琴音虽然依旧生涩,却多了一丝之前从未有过的宁静韵味。
云疏放下竹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继续背着手溜达,目光又投向了水榭边一丛开得正盛的兰花,似乎在琢磨这花能不能吃。
然而,他这随口的几句点拨,那信手拈来的叶笛清音,却在所有韩家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韩静心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他听着子弟们明显变得不同的琴音,感受着那琴音中开始蕴含的灵性与意境,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云疏这几句看似随意的话,以及那示范性的叶笛声,是对韩家音律传承何等宝贵的点拨!这不仅仅是解决了当下的问题,更是为韩家未来的发展,指明了一条通天大道!
“先生!”韩静心快步上前,对着云疏的背影,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哽咽,“先生点拨之恩,如同再造!我韩家音律传承,必因先生今日之言,焕发新生!请受韩家全族一拜!”
随着他的话音,所有在场的韩家族人,无论长幼,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向着云疏的背影,行了最为庄重的大礼。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因为感激他化解危机,更是对于传道授业之恩的由衷拜谢!
云疏正琢磨着那兰花,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又跪倒一片,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又来了……”他小声嘀咕,“不是说好了不用动不动就跪吗?麻烦。”
他挥了挥手,“行了行了,都起来吧。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能听懂是你们的缘分。”
他这态度,在韩家人看来,更是高深莫测,虚怀若谷。
楚雨薇和楚天明在一旁看着,心中了然。老祖宗就是这般,随手施为,便足以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对他而言或许只是兴之所至,对旁人却是天大的机缘。
韩家危机彻底解除,因祸得福,传承得以精进,与楚家的关系也因此更加紧密牢固。云疏在星城的行程,可以说是圆满结束。
几日后,云疏吃遍了韩静心精心搜罗的星城特色美食,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决定动身离开。
韩静心率领全族恭送,赠上了厚礼,其中不乏星城各家老店的独家点心配方和预订渠道,可谓投其所好,深得云疏之心。
“先生日后若有闲暇,定要再来星城!”韩静心依依不舍。
“嗯,看情况吧。”云疏敷衍地应着,心里想的却是下一个目的地的美食地图。
楚怀远也前来送行,恭敬地问道:“老祖宗,接下来您是想回临渊,还是……”
云疏摸了摸下巴,想起林震岳之前的请托,又想到冰城似乎以红肠、锅包肉和大列巴闻名……
“去冰城看看吧,”他做出了决定,“听说那边冬天景色不错,东西……也挺有特色。”
楚雨薇立刻应下:“是,老祖宗,我这就安排前往冰城的行程。”
新的旅程,即将开启。又会遇到怎样的故事,等待这位慵懒的尊上前去“顺便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