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雨薇那充斥着学术气息的研究中心回到熟悉的出租屋,云疏像是卸下了一层无形的外壳,重新瘫回沙发深处,长长舒了口气。对他而言,那种正式的场合,远不如手边一杯温热的奶茶和屏幕上跳跃的游戏角色来得自在。
楚雨薇和楚天明则在整理近期收到的邮件和包裹,大多是些合作邀约、粉丝礼物,或是官方渠道转来的文件。忽然,楚天明拿起一个略显朴素的牛皮纸信封,有些意外地说:“老祖宗,这有一封手写的信,厚厚的,看邮戳是从一个挺偏远的小县城寄来的。”
如今这时代,手写信件已属罕见。云疏正专注于游戏里一个跳跃关卡,闻言只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并未在意。
楚雨薇接过信封,触手感觉颇有些分量。她小心地拆开,里面是厚厚一叠信纸,字迹工整,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显然是用了心写的。
“老祖宗,是写给您的,一位叫‘陈默’的粉丝。”楚雨薇轻声说道,见云疏没有反对,便缓缓念了起来。
“尊敬的老祖宗:”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不知道这封信能否顺利到达您手中,但我还是想写下这些,告诉您,您的存在,如何改变了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信的开头带着拘谨的敬意。随着楚雨薇的诵读,一个平凡却动人的故事在安静的客厅里缓缓展开。
写信人陈默,曾是一个生活在三线小城、感觉人生被困在灰色格子间的年轻人。工作枯燥,生活重复,对未来充满迷茫,甚至一度患上轻微的抑郁,整日浑浑噩噩。一次偶然,他点进了云疏的直播间,最初只是被那些玄奇的故事和老祖宗慵懒毒舌的风格吸引,当作排解压力的消遣。
转折发生在一个他感觉格外绝望的深夜。云疏在直播时,并未讲什么大道理,只是在回答另一个关于“人生意义”的宏大问题时,随口说了一句:“想那么多干嘛。路是走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觉得眼前哪条缝透点光,就先往那儿挪挪,总比在原地把自己憋死强。”
就是这句在当时看来平平无奇的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根火柴,瞬间点亮了陈默近乎死寂的心湖。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沉浸在自怨自艾中,却从未真正尝试去“挪动”一下。
他开始按照云疏偶尔提及的“呼吸法”调整自己,强迫自己每天走出家门,哪怕只是去菜市场看看鲜活的人间烟火。他发现自己对木工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便利用业余时间,从打磨一块小木头开始,慢慢学习。他不再抱怨工作,而是尝试在枯燥中找到可以改进的细微之处。
“老祖宗,您可能无法想象,”信中的字迹在这里变得有些激动,“当我第一次独立做出一个小板凳,虽然歪歪扭扭,但当邻居奶奶夸赞它结实好用的时候,那种久违的成就感,几乎让我哭出来。我才明白,您说的‘透光的地方’,不是指多么宏伟的目标,就是这些生活中微小、却能带来切实改变的行动。”
更令人动容的是,陈默的生活态度也影响了他身边的人。他利用自己学到的木工手艺,免费帮社区的孤寡老人修理桌椅门窗;他组织了几个同样对生活感到困惑的年轻人,成立了一个小小的读书会,分享彼此的改变和坚持,互相打气。他将从云疏直播间感受到的那份“放下纠结,务实前行”的力量,悄然传递给了更多人。
“老祖宗,我现在开了一家小小的木工坊,收入不高,但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我帮助过的那些老人,他们的笑容是我最大的财富。我知道,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您那句看似随意的点拨。谢谢您,让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束光,也让我有能力,去成为别人世界里的一点微光。”
信的末尾,陈默再次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并附上了一张他和他木工坊作品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容腼腆却充满阳光,身后是各式质朴而充满生活气息的木器。
楚雨薇念完最后一行,声音不禁有些哽咽。连一向沉稳的楚天明也为之动容,感叹道:“这真是……太好了。”
云疏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游戏手柄,他安静地听完了整封信。脸上依旧是那副慵懒平淡的神情,没有明显的感动或激动,但那双深邃的黑眸中,却仿佛有微光流转,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温和?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楚雨薇会意,连忙将那叠厚厚的信纸和照片递到他手中。
云疏低头,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工整的字迹,指尖在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脸上轻轻拂过,动作轻缓。然后,他既没有将信随手丢开,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仔细地将信纸重新叠好,连同那张照片,一起放回了那个朴素的牛皮纸信封里。
他拿着信封,起身走到靠墙的那个小书柜前——那里堆放的多是些游戏攻略和零散杂物——他找了个空处,将信封小心地放了进去,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平日懒散不符的郑重。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坐回沙发,拿起之前喝了一半的奶茶,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看着楼下院子里嬉闹的孩童和悠闲散步的老人,许久,才极轻地自语了一句:
“能自己找到路走……挺好。”
这平淡的一句话,却比他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时,都更让楚雨薇和楚天明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与满足。这种源自平凡生命的真实转变与善意传递,远比力量的展示,更能触动这位看似超然物外的老祖宗内心深处,那不易为人察觉的柔软之地。善意的涟漪,正通过无数这样的“陈默”,在这世间,一圈圈地,温暖而坚定地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