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依旧攥紧着哈涅尔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与恶臭,灼烧着他的肺叶。
手臂的酸麻尚未消退,虎口被震裂的地方传来丝丝刺痛。
然而,一种更为炽热的东西,正从他胸膛深处,从那枚紧贴皮肤、不断散发着邪异滚烫的戒指处,源源不断地涌出,驱散着四肢百骸的冰冷与僵硬。
那不是勇气,至少不完全是。更像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凶悍,一种沉睡在血脉深处、被死亡危机和怀中异物共同唤醒的本能。
“左翼!补上缺口!” 布雷恩队长的吼声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他战斧挥舞,将一个试图从侧面突入的奥克连人带武器劈飞,但另一名奥克趁机在他厚重的肩甲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划痕,鲜血汩汩流出。
圆阵在奥克疯狂的冲击下,已经摇摇欲坠。
原本十五名精锐护卫,此刻还能站立的已不足十人,人人带伤,背靠着背,进行着绝望的抵抗。
奥克的数量依旧占据绝对优势,它们丑陋的脸上洋溢着残忍的兴奋,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和虐杀的降临。
哈涅尔紧咬着牙关,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颤抖和胃部的翻搅。
他不能只是躲在布雷恩身后,那短暂的宣言已经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他必须做点什么!
“稳住阵型!三人一组,相互掩护!” 他嘶哑地喊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决断。
这并非来自什么军事知识,更像是危急关头,脑海中自然浮现的、属于这具身体或许本该知晓的常识。
残余的护卫们下意识地听从了。
他们迅速调整,三人背靠,形成一个微小的三角,彼此照应着视野盲区。虽然依旧险象环生,但崩溃的势头似乎被稍稍遏制。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格外高大、穿着破烂锁子甲、似乎是头目的奥克,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挥舞着一柄巨大的、布满尖刺的钉头锤,带领着三四个喽啰,如同楔子般狠狠撞向哈涅尔和布雷恩所在的方位!
它的目标明确——这个刚刚走出来、似乎身份尊贵的人类少年!
“保护少爷!” 布雷恩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迎了上去,战斧与钉头锤轰然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布雷恩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后退,显然在纯粹的力量上吃了亏。
而他身后的空隙,立刻被另外两个奥克抓住,它们狞笑着,一左一右,挥舞着弯刀向哈涅尔扑来!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哈涅尔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都停止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他能看到奥克猩红眼中倒映的火光,能闻到它们口中喷出的恶臭,能听到弯刀破空带来的、细微而致命的嘶鸣。
完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怀中那枚戒指的滚烫感骤然飙升!
不再是警告,不再是撩拨,而是一股狂暴的、冰冷的洪流,猛地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世界在他眼中骤然变得不同——奥克的动作似乎慢了半拍,它们肌肉的发力、兵刃挥动的轨迹,仿佛都带着模糊的、预示性的线条!
几乎是完全依靠本能,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动了。
面对左侧奥克势大力沉的竖劈,他没有硬接,而是脚下猛地一错步,身体如同游鱼般向右侧滑开半步,同时手中银剑不再是笨拙的劈砍,而是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向上斜挑!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银剑的剑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奥克挥下的弯刀,精准地刺入了它缺乏防护的腋下!
那里是皮甲连接的脆弱之处!
那奥克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痛吼,污黑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它手中的弯刀无力地垂下,庞大的身躯晃了晃。
哈涅尔自己都愣住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那一瞬间,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操控他的身体!
但右侧的危机并未解除!
另一个奥克的弯刀已经带着恶风拦腰斩来!
此刻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银剑还卡在第一个奥克的腋下,根本来不及回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股源自戒指的冰冷洪流再次涌动,并非操控他的身体,而是带来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近乎预知的直觉——蹲下!
没有任何犹豫,哈涅尔猛地屈膝,身体向下蜷缩!
“呼!”
弯刀带着凛冽的寒风,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扫过,削断了几缕飞扬的黑发!
与此同时,因为哈涅尔突然蹲下,那名挥刀的奥克失去了目标,身体因为用力过猛而向前倾泻,中门大开!
“死!” 一声暴喝在哈涅尔头顶响起。
是布雷恩队长!
他硬受了奥克头目一记重击,嘴角溢血,却抓住这电光石火的空隙,战斧如同旋风般回扫,斧刃毫无阻碍地切开了那个失去平衡的奥克的腰腹!
内脏和污血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淋了蹲在地上的哈涅尔一身。
温热、粘稠、腥臭的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但他没有时间恶心。
他猛地抽出还卡在第一个奥克腋下的银剑,不顾喷溅的污血,迅速起身,与布雷恩背靠背站立。
“少爷,您……” 布雷恩喘着粗气,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亲眼看到了哈涅尔那精准到可怕、又诡异到极点的一剑,以及那神乎其技的闪避。
这绝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该有的身手!
哈涅尔没有回答,他无法解释。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个高大的奥克头目,感受着怀中戒指那逐渐平复、却依旧残留着惊人热力的悸动。刚才那一切,是戒指做的?它……在帮他?为什么?
那奥克头目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
它看着倒地抽搐的两个手下,又看看浑身浴血却眼神冰冷的哈涅尔,猩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个人类小子有古怪!
“为了哈多!” 哈涅尔抓住这短暂的凝滞,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发出了呐喊。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斩杀了敌人、沐浴过鲜血后产生的、冰冷的坚定。
这声呐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点燃了剩余护卫的斗志!
“为了哈多!!”
残存的七八名护卫发出了震天的怒吼,他们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原本濒临崩溃的防线竟然奇迹般地稳固下来,甚至开始向前反推!
剑光与斧影变得更加凌厉,每一次挥击都带着以命相搏的决绝。
奥克们的攻势为之一滞。头目的迟疑,猎物的突然反击,以及人类骤然爆发的顽强,都让这些习惯于欺凌弱小的生物感到了不安。
它们开始变得畏缩,进攻不再那么疯狂,甚至有些奥克开始偷偷向后张望,寻找退路。
“它们怕了!杀光它们!” 布雷恩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的转变,不顾伤势,再次发起猛攻。
哈涅尔也跟随着冲了上去。这一次,他没有再感受到戒指那直接的、近乎操控般的帮助,但那种奇异的、对敌人动作的预判感依然存在,虽然微弱,却足以让他在混战中保全自己,甚至偶尔能配合护卫进行有效的攻击。
他的剑法依旧生涩,但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实战的狠辣与效率。
战斗的天平,在哈涅尔那不可思议的表现和护卫们被激发的死志下,开始微妙地倾斜。
终于,在那个高大的奥克头目被布雷恩队长一斧劈碎了肩胛骨,发出凄厉惨嚎向后逃窜时,奥克们残存的斗志彻底崩溃了。
“跑啊!”
不知是哪个奥克先喊了一声,剩余的十多个奥克再也顾不上厮杀,如同受惊的土狼,丢下武器,发出惊恐的怪叫,转身就向着来时的黑暗山林中四散奔逃,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凝固的血液和弥漫不散的恶臭。
战斗,结束了。
幸存的护卫们拄着武器,剧烈地喘息着,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活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站在战场中央、浑身浴血、手持银剑的少年。
月光穿透了逐渐散去的硝烟,清冷地洒在哈涅尔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上。他手中的银剑,剑尖兀自滴落着粘稠的奥克血液。
怀中的戒指,温度终于彻底降了下去,恢复了一片冰凉,仿佛刚才那狂暴的力量从未出现过。
但哈涅尔知道,一切都不同了。他活了下来,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前方的卡伦贝尔,以及这个广阔而危险的中土世界,还有太多的未知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