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房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夜君离执起紫砂壶,为沈清辞斟了一杯新沏的君山银针。
“既然要合作,总要有些诚意。”他将茶盏推至她面前,眸光深沉似海,“说说你的条件。”
沈清辞端坐如松,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第一,我要王爷保证镇国公府上下平安。”
“这是自然。”
“第二,在扳倒靖王之前,我需要王爷配合我演一场戏。”
夜君离眉梢微挑:“什么戏?”
“一出退婚的戏。”沈清辞抬眼,眸中闪过冷光,“我要让全京城都知道,是靖王负我在先。”
茶香袅袅中,夜君离忽然低笑:“你倒是会算计。借本王的手退婚,既全了你的名声,又让靖王失了镇国公府这个助力。”
“彼此彼此。”沈清辞浅浅抿了一口茶,“王爷不也正好借此机会,打击靖王在朝中的势力?”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精明与算计。
“第三呢?”夜君离问。
沈清辞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笺:“这是我知道的所有关于清风阁的线索。作为交换,我要王爷帮我查一个人。”
夜君离展开纸笺,目光骤然锐利:“你要查太后?”
“不错。”沈清辞语气平静,“前世镇国公府倒台前,太后曾多次召见沈若薇。我怀疑她与清风阁也有牵连。”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沈清辞,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夜君离声音低沉,“太后是本王皇兄的生母,大启最尊贵的女人。”
“正因如此,才更要查。”沈清辞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王爷难道不觉得,这些年太后的某些举动很是蹊跷吗?”
夜君离缓缓叠起纸笺,眸色晦暗不明。
“五年前,北境战事吃紧,太后却坚持要削减军费,修建慈恩寺;三年前,她力排众议,扶持周显担任吏部侍郎;去年春猎,她特意点名要让北戎使团随行...”沈清辞一字一句道,“这些,王爷难道从未怀疑过?”
夜君离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半晌忽然道:“墨影。”
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王爷。”
“去查查慈恩寺的修建账目,特别是与江南柳家往来的部分。”
“是。”
墨影领命退下,夜君离这才看向沈清辞:“你提供的线索,本王会去核实。至于太后...”
他顿了顿:“在确凿证据出现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清辞明白。”沈清辞知道这已是他的底线,“那么我们的合作...”
“成交。”夜君离执起茶盏,以茶代酒,“但愿你不会让本王失望。”
两只茶盏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晨光中,二人的影子在青石地上交叠,仿佛命运的轨迹从此紧密相连。
“既然已是盟友,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夜君离从书案暗格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这是清风阁在京城的据点分布。”
沈清辞展开地图,眸光微凝。上面标注的红点密密麻麻,不仅涵盖了各大官员府邸,连几个皇亲国戚的宅院也在其中。
“醉仙楼...”她的指尖落在一个格外显眼的标记上,“果然是他们重要的联络点。”
“明日申时,托雷与靖王侧妃在此会面,定有重大图谋。”夜君离指着醉仙楼旁的一处小巷,“这里有个后门,直通周显的一处私宅。”
沈清辞若有所思:“看来明日不仅要盯紧醉仙楼,这个私宅也要派人监视。”
“已经安排好了。”夜君离微微颔首,“不过本王好奇的是,你如何得知明日靖王侧妃会出门?”
沈清辞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前日去探望沈若薇时,偶然听到她的丫鬟议论。”
这自然是借口。前世明日,靖王侧妃同样以探病为由出门,实则去了醉仙楼。当时她并未在意,直到后来靖王倒台,才爆出他与北戎使团私相授受的证据。
夜君离显然不信,却也没有追问:“明日你准备带谁去?”
“知书必须跟着,她对醉仙楼很熟悉。”沈清辞沉吟道,“另外,我还要向王爷借两个人。”
“谁?”
“会易容术的暗卫。”沈清辞唇角微扬,“既然要演戏,自然要演得逼真些。”
夜君离眼中掠过一丝欣赏:“可以。不过你要易容成何人?”
“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人。”沈清辞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像,“靖王府的采买嬷嬷,每日申时都会去醉仙楼取订好的糕点。”
画像上的老妇满面皱纹,腰背佝偻,与眼前明艳少女判若两人。
夜君离难得露出讶色:“你连这个都查清楚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沈清辞淡淡一笑,“这位嬷嬷有个习惯,取完糕点总要在后巷歇脚片刻。我们正好借她的身份,听听墙角。”
“风险不小。”夜君离蹙眉,“若被识破...”
“所以需要王爷的人配合。”沈清辞指向地图上另一个位置,“在这里布置几个卖货郎,万一情况有变,可以制造混乱助我们脱身。”
夜君离仔细端详着她的部署,忽然道:“沈清辞,你这些谋划之术,是从何处学来的?”
沈清辞执壶的手微微一顿:“王爷应该听说过,镇国公府的藏书阁里,有不少兵书战策。”
“兵书上不会教这些。”夜君离目光如炬,“你的手段,更像是在实战中磨练出来的。”
书房内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沈清辞垂眸斟茶,氤氲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王爷若是怀疑我的来历,现在终止合作还来得及。”
“不。”夜君离忽然倾身,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正因为你如此特别,本王才更要与你合作。”
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却滚烫。沈清辞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深邃的目光定在原地。
“不管你是谁,来自何处...”夜君离的声音低沉而笃定,“既然选择了与本王并肩,就不要想着后退。”
四目相对,沈清辞在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占有。
她轻轻拨开他的手,语气恢复平静:“王爷多虑了。既然结盟,清辞自当竭尽全力。”
窗外忽然传来鸟鸣声声,打破了室内的微妙气氛。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沈清辞起身,“明日醉仙楼,依计行事。”
夜君离也站起身:“让墨影送你。”
“不必...”
“必须。”他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既然已是盟友,你的安危就与本王息息相关。”
沈清辞不再推辞,系好披风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道:“还有一事。”
“说。”
“宫宴那日,无论发生什么,请王爷务必保持冷静。”她神色凝重,“我怀疑他们会用非常手段激怒王爷。”
夜君离眸光一凛:“你知道了什么?”
“只是猜测。”沈清辞轻轻摇头,“但小心总无大错。”
她转身离去,墨色的披风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夜君离独自站在书房中,指尖摩挲着那枚沈清辞留下的玉佩。玉佩温润,却不及她方才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沧桑让他心惊。
那不是一个十五岁少女该有的眼神。那里面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深沉的恨意,决绝的坚韧,还有一丝...看透世事的悲凉。
“主子。”墨影悄无声息地出现,“沈小姐已经安全回府。”
夜君离转身:“去查查,沈清辞这几个月可有什么异常?”
墨影一愣:“主子的意思是...”
“她的变化太大了。”夜君离望向窗外,“本王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一个温婉怯懦的深闺小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属下明白。”
墨影退下后,夜君离展开沈清辞留下的那张纸笺。上面娟秀的字迹详细记录着清风阁的种种线索,有些甚至连他的暗卫都未曾查明。
“沈清辞...”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本王?”
而此时,回到镇国公府的沈清辞,正站在院中那株海棠树下。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沾了她满身。
知书匆匆走来:“小姐,柳姨娘那边有动静了。方才她院里的丫鬟偷偷出府,往靖王府的方向去了。”
沈清辞拈起一片花瓣,轻轻碾碎:“果然沉不住气了。”
“还有...”知书压低声音,“门房说,今日有生面孔在府外徘徊,像是宫里的人。”
沈清辞眸光微冷:“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明日醉仙楼,注定不会平静。而她与夜君离的这场合作,才刚刚开始。
命运的齿轮隆隆转动,这一世,她定要扭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