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威压降临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空气不再流动,化作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角落。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无形的压力下微微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上细小的黑色砂砾微微震颤,而后死死贴伏在地,不敢稍动。
林昊感觉自己像是被琥珀凝固的蚊虫,连转动眼珠都需耗费莫大的心力。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力。丹田内,原本奔腾的混沌真元变得滞涩无比,如同冻土下的暗流,艰难蠕动。灵台处,神塔虚影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绽放清辉,死死护住核心神识,却依旧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摇曳欲覆。那股威压,并非简单的力量压制,更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漠然意志,仿佛苍天开眼,俯视蝼蚁。
他艰难地、一寸寸地抬起视线,望向那威压的源头——高天之上,那道模糊的、由混沌气流包裹的巨大瞳孔虚影。
那瞳孔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至高规则的显化。其中没有眼白与瞳仁的分别,只有一片旋转的、深邃无边的混沌之色,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的至理。被它注视,林昊感觉自己从肉身到灵魂,里里外外都被看了个通透,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弱点,都暴露无遗。一种发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神。这恐惧,远超面对归墟煞灵,甚至远超面对死亡本身!
“呃……”旁边传来痛苦的闷哼。那名魁梧壮汉更是凄惨,他试图土遁的动作被强行打断,灵力反噬,加上这恐怖的威压,他直接瘫软在地,七窍中渗出细密的血珠,身体剧烈抽搐,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绝望,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而那重伤的瘦小青年,更是直接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如游丝。
林昊紧咬牙关,牙龈都已渗血。他疯狂运转《万象归元诀》,试图调动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元来抵抗这股压力,但收效甚微。这差距,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根本无法逾越。
“会死……真的会死……”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之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谋划,都显得如此可笑。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灵台深处那尊九层神塔虚影,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源自寂灭玄宗本源的寂灭道韵,自塔身弥漫开来,融入他的神魂。
刹那间,林昊的心神仿佛与这归墟之地的某种本源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那充斥天地的恐怖威压依旧存在,但其中那股针对他、审视他的“意志”,似乎……迟疑了那么一瞬?
是因为神塔?还是因为寂灭玄宗令牌?亦或是他体内那缕炼化煞灵得来的寂灭源气?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息之间,高天上那混沌瞳孔的“目光”,似乎越过了林昊,更多地投注在了他怀中那枚微微发热的寂灭玄宗令牌之上。那漠然的意志中,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确认,又像是……回忆?
这波动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紧接着,那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毫无征兆地退去了。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兀。
天空恢复了那永恒的死寂暗红,那巨大的瞳孔虚影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噗通!”
压力骤然消失,林昊浑身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淌下,浸湿了衣襟。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流出,但他此刻却浑然不觉,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他抬头望天,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骇然。
那究竟是什么?归墟之地的守护者?寂灭玄宗留下的后手?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古老存在?
它为何出现?又为何离开?是因为令牌?还是别的原因?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归墟之地,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亿万倍!
他挣扎着站起身,看向不远处。那魁梧壮汉已经昏死过去,气息奄奄。瘦小青年更是生死不知。
林昊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选择补刀。方才那“天穹之眼”的降临,让他对这些修士间的厮杀,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在这等存在面前,他们的争斗,与蝼蚁互啄何异?
他迅速处理了一下左臂的伤口,服下丹药,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着令牌指引、星轨所示的方向,步履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前行。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必须变得更强!否则,下次再面对那样的存在,他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