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聚会平静得令人意外，没有偶像剧里常见的逆袭反转，也没有小说中刻意安排的戏剧性重逢。
岁月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迹，却又奇妙地保留了一些熟悉的感觉。
高中时的班长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站在包厢中央高谈阔论，讲述着他环游世界的梦想。只是眼角的细纹和略微发福的身形，无声诉说着这些年的奔波。
曾经内敛的同学变得更加沉稳，而外向的同学依然保持着活泼的性格底色，只是言谈间多了几分成年人的圆融。
大家都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但在面对曾经共度三年青春的同学时，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当年的影子。
有人谈起创业的艰辛，有人抱怨工作的压力，还有人分享着育儿的心得，但更多的是追忆那段青涩的校园时光。
余温温端起酒杯，望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些年她把自己关在文字的世界里，几乎忘记了现实中的同窗情谊。
旁边的宋齐侧身靠近，似乎想和她说点什么，她连忙轻抿了一口酒，巧妙地避开了这次交谈。
宋齐如今成了聚会的焦点之一，年轻有为的医生，俊朗的外表，都让他成为众人称赞的对象。这无疑是对他当年选择京北市的肯定。
席间气氛融洽，班长见大家兴致正浓，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这个经典的游戏立刻得到了响应，一个空酒瓶被放在圆桌中央。
几轮下来，气氛越来越热烈。
当酒瓶缓缓停下，瓶口不偏不倚地指向余温温和宋齐中间时，包厢里顿时响起一阵暧昧的起哄声。
余温温不禁怀疑这是班长的刻意安排——毕竟从认识他起，他就以善于察言观色着称。
宋齐轻轻按住圆桌，将酒瓶往自己这边转了转：“这次算我的。”
班长端着纸箱走过来，笑得意味深长：“老规矩，选到哪个是哪个，不然自罚三杯。”
在余温温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己正屏息等待着宋齐的选择。
她知道那本被她写下结局的故事情节发展，却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依然存在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牵绊。
宋齐从纸箱中抽出一张纸条，展开后微微一愣。
班长接过纸条，大声念出上面的内容：“说出你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齐身上。
他沉默片刻，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余温温，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太年轻，不懂得有些选择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
他的话音落下，包厢里响起一阵意味深长的唏嘘声。
有几个同学不约而同地看向余温温，眼神中带着惋惜。
余温温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些视线，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试图用冰凉的酒液平复内心的波动，然而指尖的微颤还是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分手后的这些年，她断断续续也收到过宋齐的消息。
其中最令她记忆深刻的，是在大一下学期时，她从两人的共同好友那里知道宋齐谈恋爱了。
恋爱对象还是他们的共同高中同学，此刻正坐在他斜对面的言欣悦。
那个总是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如今已经蜕变得优雅知性，只是望向宋齐的眼神里，依然带着藏不住的爱慕。
说到底，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
她可以随意安排笔下每个人物的命运，让他们在机缘巧合下相识、相知、相爱、离别又重逢，为他们谱写不同的结局，却无法设定自己的未来和人生。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破了她的沉思，屏幕上跳出陈深发来的消息：“还有多久结束？咖啡店要打烊了。”
看着这条消息，余温温忍不住轻笑出声。
哪家咖啡店才下午五点就打烊？这个借口找得实在不算高明。
跟文字打交道久了总会变得多愁善感，想些乱七八糟的。
她笑着叹了口气，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随即站起身，向在场的同学们致谢告别。
在她快要走出饭店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宋齐追了上来，呼吸略显急促。
“等等。”
余温温停步转头看他，阳光透过大厅的窗户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下个月要调去京北市总院了，”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眼神复杂，“我们......”
他踌躇着，始终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那些未尽的言语悬在两人之间，沉重而脆弱。
余温温故作不知地笑着点头：“恭喜你，终于实现了当年的梦想。”
时隔近十年后，两人再次在一个平常的午后里对视。
他们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他们都学会了成年人的体面，懂得了取舍的意义。
半晌，宋齐认真地看着她，郑重道：“保重。”
“你也是。”
余温温点点头，转身朝咖啡馆的方向走去，高跟鞋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她走后不久，宋齐也转身回了饭店。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可能是他们此生最后的相见。
现实不是小说，和初恋情人闪婚的桥段在两个理智清醒的成年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
那些浪漫的巧合与宿命般的重逢，终究只存在于笔墨勾勒的虚幻世界。
看似走向bE的结局里，藏着她对曾经遗憾的艺术折射，她用文字为那些未完的故事画上句点，却在现实中学会了放手。
但现实总是充满意外，比如——
余温温还没走到咖啡馆门口，就看见男孩倚在车门前，目光紧紧锁定着她。
陈深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加工装裤，外面套着咖色牛皮外套，脖子上挂着银质项链，整个人看起来又酷又凶，引得路过行人纷纷侧目。
她踩着八厘米的裸色高跟鞋，一步步走到男孩身前。
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晕，让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格外不真实，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光里。
“陈深。”
余温温轻声唤他，眼神格外认真。
她一手提着链条包，另一只手轻轻勾住他的脖颈，迫使他俯下身来。
“你是我创造出的男主角吗？”
陈深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层层笑意。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鼻尖几乎贴上她的。
“如果我是，”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那姐姐打算给我安排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余温温没有回答，只是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远处传来风铃的清脆声响，路人的谈笑声隐约可闻，但这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夏日、午后、咖啡馆，他们存在。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