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纽约布鲁克林区,那间廉价养老院的房间,狭小而压抑。
唯一的窗户,被对面的砖墙挡住了大半阳光,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种永恒的黄昏色调里。
大卫·罗森博格老人,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轮椅上,面对着镜头。
他太老了,老得像一截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木。皮肤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神采,仿佛灵魂早已熄灭。
他没有说话。
镜头,也只是静静地,记录着。
记录着他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
记录着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不合身的旧毛衣。
记录着床头柜上,那杯早已冷掉的白水。
没有配乐,没有旁白。
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贫穷与衰败的气息,透过屏幕,扑面而来。
会场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不知道江辰要干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悲伤,正在无声地积聚。
终于,老人动了。
他用那双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褪色的丝绸包裹着的小盒子。
他一层一层,无比珍重地,打开那个盒子。
里面,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
而是一张泛黄的,布满了折痕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衣着华丽,气质优雅的欧洲绅士,他站在一幅巨大的油画前,脸上带着自信而富足的微笑。
那个绅士,是他的祖父,雅各布·罗森博格。
那幅油画,就是被瑞士实验室“鉴定”为伪作的,伦勃朗的真迹。
老人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祖父的脸。
他的嘴唇,开始翕动,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
那不是任何一种语言。
那是一种,混杂着哭泣与呢喃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不甘的,破碎的音节。
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呼唤着早已逝去的亲人。
【逻辑链重塑】的神技,在这一刻,被江辰运用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不再是去构建宏大的文明叙事。
而是将这股力量,浓缩到了极致,聚焦于一个最微小的点——一个普通人的,最纯粹的悲伤。
那悲伤,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沉重。
它跨越了时空,跨越了语言,如同一根看不见的针,精准地,刺入了全球二十亿观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不需要任何解释。
所有人都看懂了。
这个家族的荣耀,这个老人的尊严,他的一切,都被一份冰冷的,“科学”的报告,偷走了。
直播间里。
一个刚刚还在为施耐德博士欢呼的德国青年,看着屏幕上那个失声痛哭的老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曾祖父,也曾是一个富有的犹太商人,在那个疯狂的年代,失去了一切。
那一刻,他不再是一个德国人。
他只是一个,为同类的悲惨遭遇,而感同身受的,人。
“啪嗒。”
一滴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全球,无数的屏幕前。
无数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肤色国籍,都在这一刻,沉默了。
很多人,甚至都流下了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眼泪。
他们不是在同情一个陌生的犹太老人。
他们是在哀悼,那被“科学”之名,无情碾碎的,属于人性的,最宝贵的东西。
会场内,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许多女记者,已经忍不住,拿出手帕,偷偷擦拭着眼角。
就连主席台上,那位一向以铁面无私着称的联合国官员,眼眶,也微微泛红。
汉斯教授,已经彻底瘫在了座位上。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悲伤的老人,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可笑的小丑。
他引以为傲的科学,他的逻辑,他的理论,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毫无人性。
屏幕上,短片,在老人无声的恸哭中,缓缓结束。
画面,定格在他那张布满了泪痕的,沟壑纵横的脸上。
会场,依旧死寂。
江辰,缓缓走回了发言台。
他拿起麦克风,环视全场。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
“他就是,大卫·罗森博格。”
“他的祖父,曾是维也纳最受人尊敬的艺术品收藏家。他的家族,曾是那个时代,文明与艺术的守护者。”
“但,一份来自瑞士的‘科学报告’,改变了一切。”
“报告说,他们家族视若珍宝的传世之作,是赝品。”
“于是,银行收走了他们的庄园,法院冻结了他们的资产,曾经的朋友,对他们避之不及。他的祖父,在屈辱和贫困中,郁郁而终。他的父亲,一生都在为洗刷家族的污名而奔走,最终,也倒在了异乡的街头。”
“而他,大卫,这个本该继承亿万家产,在艺术的殿堂里,度过优雅一生的贵族后裔,最终,却只能在布鲁克林区,最廉价的养老院里,靠着政府微薄的救济金,孤独地,等待死亡。”
江辰的声音,平静,克制,不带一丝一毫的煽情。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剐在所有人的心上。
“偷走他一生的,是什么?”
江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射向了那个已经瘫倒在地的,施耐德博士。
“不是战火,不是瘟疫。”
“是一份,看起来,无比‘科学’,无比‘严谨’,无比‘权威’的……”
“报告。”
他将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然后,他话锋一转。
冰冷的目光,扫向了汉斯教授,扫向了台下所有,曾经为那份陶符报告而欢呼的西方学者。
“而今天。”
“同样的一群人,拿着一份,同样‘科学’,同样‘严谨’,同样‘权威’的报告,来告诉我们,一个拥有着五千年从未断绝历史的文明,它的源头,在另一个地方。”
“他们想做的,和八十年前,对大卫的祖父,做的,是同一件事。”
“他们想偷走的,不再是一个家族的财富。”
“而是一个文明的,记忆。”
“一个民族的,根。”
江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穿透一切的力量!
“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和你们辩论科学。”
“我只是想,替我的朋友,大卫·罗森博格。”
“替千千万万,像他一样,被所谓的‘权威’与‘科学’,剥夺了尊严,践踏了历史的人们。”
“问你们一句——”
江辰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如同最后的审判。
“你们,也配?”
话音落下。
会场后方,观察员席位上。
林岚的加密笔记本上,一个倒计时,悄然归零。
她按下了回车键。
几乎在同一时间。
全球,所有正在收看这场直播的,属于西方主流媒体的转播信号,突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强行切断。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由龙国官方搭建的,独立的直播信号源。
这个信号源的画面上,只有一行字。
【the truth, from now on, will be defined by us.】
【真相,从此刻起,将由我们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