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1°-永远:名字报废花园》
一、下车没有站台
火车“咣当”一声,像把积木拍散,五人直接被“倒”进黑夜。没有检票口,也没有“欢迎光临”的霓虹,脚底是软绵绵的泥,带着刚化雪的凉。彩虹轨在身后“嗖”地收回车厢,像谁把鞋带抽走,剩五双鞋孤零零踩在地上。
舟-向先抬头——眼前一片漆黑,黑得连“黑”这个字都被吞掉。他张嘴想报平安,声音刚离舌头就“吧唧”掉地上,碎成白烟,吓得他赶紧闭嘴。
拇指小人爬到他鞋面,戳戳鞋带:“哥,别喊,这地方吃字。”
“那咋整?”新人格用袖子捂嘴,发出闷闷的气声,“我标点税还没交完,别把我句号也吃了。”
透明新我们干脆把外套脱了,揉成一团塞嘴里,用鼻音哼哼:“先找灯,有灯就能看清路。”
话音没落,远处“噗”地亮起一点绿,像谁划了根火柴。绿点晃两下,突然炸成满天流萤,噼里啪啦挂成一条歪歪斜斜的空中走廊。流萤底下,赫然一块歪木头牌子,用粉笔写着:
——名字报废花园,往前走,别跑,跑也跑不掉。
五人互看一眼,把心揣回胸口,贴着彼此影子,一步一步踩进绿光里。
二、守门人是个纸箱子
走廊尽头蹲着一个纸箱子,旧得发白,封口的胶带翘成卷毛。箱子正面挖了方洞,洞边写着“门票口”三个蜡笔字,旁边画一只笑脸,笑脸嘴角拉到耳朵根,怎么看怎么像哭。
“欢迎光临报废花园。”纸箱子里传出闷闷的女声,像隔着一层棉被,“请把你们最没用的那部分撕下来,当门票。”
“最没用?”舟-向挠头,“我身上还有没用的东西?”
新人格指了指自己头顶:“我这几根呆毛,天天翘,算吗?”
纸箱子里递出一把小剪刀,锈迹斑斑:“别问我,问你自己。剪吧,剪完就能进。”
五人只好各自低头翻找。拇指小人最干脆,直接掰掉自己左手小指指甲盖,指甲盖落在掌心,还像叶子一样卷了卷;透明新我们扯下一层“社死”留下的尴尬红晕,那红晕竟像果冻,颤巍巍晃着;新人格剪下一撮呆毛,呆毛一离头皮就自动卷成“?”形;舟-向想了半天,把口袋里“发光月”剩下的那一点冷光抠出来,捏成一颗毛玻璃珠;最惨的是“新”人格,他转了三圈,愣是没找到多余零件,干脆咬破舌尖,吐出一口带标点味的血沫。
五份“垃圾”依次递进纸箱,箱子“咔哒”一声,像老人嚼蚕豆,随后“噗”地吐出五粒灰扑扑的种子,每粒上头刻着他们的小名:舟、新、透、拇、格。
“把种子揣好。”纸箱里的声音忽然温柔,“进去吧,土已经翻松,水也晒暖,就等你们。”
三、花园其实是个垃圾场
跨过纸箱,绿光“刷”地灭了。再睁眼,天已微亮,灰青色的晨曦里,一望无际的“垃圾”波涛起伏:报废公交车长满了喇叭花,车窗碎成镜子,反射出歪歪斜斜的云;成山的旧手机叠成峭壁,屏幕一闪一闪,像失眠的眼睛;更远的地方,一条河缓缓流动,河水是褪色的电影票根,上头还留着残缺的“¥”和“?”。
空气里混着铁锈、爆米花、过期香水,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安慰。
拇指小人先蹦跶起来:“哇,大型寻宝现场!”
他刚跑两步,脚下“啪啦”裂开一道缝,缝里钻出一株细藤,三秒就攀到他腰际,藤尖卷住那粒“拇”种子,轻轻一拽,种子“噗”地发芽,长出一朵拇指肚大小的白花,花蕊竟是一枚电梯按钮,写着“↑”。
几乎同时,其余四粒种子也自己找地儿落脚:舟的种子落在旧冰箱壳里,长出会发光的芦苇;新的种子滚进破邮筒,开出一树 quotation mark 形状的树叶,风一吹,“沙沙”掉一地引号;透的种子跳进一张空床位,床垫弹簧里挤出透明泡泡,每个泡泡映着一段他唱砸的歌词;格的种子最皮,直接钻进一只丢弃的投票箱,箱盖掀开,飘出满天花瓣,每片花瓣印着“正”字。
五人看傻了眼——原来“报废”不是终结,是把自己拆成零件,再拼成新的“没用”。
四、园丁叫“喂”
“第一次来?”一个声音从他们脚底升起,像地底冒泡。
五人低头,只见一只灰猫蹲在地上,耳朵缺一角,尾巴尖绑着塑料袋,哗啦啦响。猫说话却不张嘴,声音从塑料袋里传出:“我是园丁,叫‘喂’,你们也可以叫我‘哎’,反正都是临时称呼。”
舟-向蹲下来:“那我们要干嘛?”
“拔草、浇水、发呆、哭、笑,随你们。”灰猫伸爪,指向远处一排铁锹,“工具自取,别伤人就行。”
“花园有规矩吗?”透明新我们问。
“三条。”灰猫竖起爪子:
“1. 别把别人的种子当野草。
“2. 想哭就哭,眼泪是免费肥料。
“3. 天黑前,把最想留下的那部分,埋回土里,不然就带回火车上,永远卸不掉。”
说完,猫尾巴一甩,塑料袋“哗啦”一声,像鼓掌,又像赶人。
五、各自去种自己
1. 舟-向的发光芦苇
舟-向拖着铁锹,走到旧冰箱壳旁。芦苇们正亮得欢,像一群小孩打手电。他蹲下来,发现光源来自芦苇秆里的“回忆丝”——每根丝都映着一段他被倒带的曾经:第一次逃课、第一次告白、第一次把父亲气到摔碗。画面闪太快,他眼睛发酸,干脆挥锹挖沟,把芦苇连根铲起,再把那枚“发光月”毛玻璃珠埋进去。珠子一落地,芦苇“刷”地熄灭,变成普通灰色,但顶端却结出一个小小果实,像未熟透的桑葚,黑得发亮。舟-向摘下一颗,捏碎,果肉竟是一行字:
“亮过了,就不用再亮。”
他把果实埋回去,轻轻拍了拍土,像给小孩盖被。
1. 新人格的引号树林
新人格站在邮筒树前,头顶“?”树叶掉个不停,砸得他脑壳疼。他干脆爬上树,想把这些引号重新拼成句子。爬一半,他想起小时候作文写不好,被老师用红笔批“注意标点”,那页纸至今还躺在家里的抽屉。心里一酸,他“哇”地哭出来,眼泪落在树干,引号树叶竟自动排列,拼成一句话:
“原来我一直都在说话,只是没人听见。”
他愣了愣,抹泪,把那句话连枝折下,塞进投票箱改成的“信箱”,投给十年前的自己。
1. 透明新我们的泡泡床
透明新我们躺在弹簧床里,泡泡还在放KtV混响。他伸手戳破一个,泡泡“啵”地吐出一句他唱跑调的《爱情买卖》,尴尬得他蜷成虾米。蜷着蜷着,他突然笑出声——原来跑调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他索性把整张床垫翻过来,让泡泡全部升空,像放飞一群透明鸽子。最后只剩一个泡泡,映着他第一次鼓起勇气约女生看电影的画面。他轻轻捏碎,把碎末洒进河床,让票根河水带走。
2. 拇指小人的电梯花
拇指小人顺着白花藤蔓爬,爬到顶端,发现电梯按钮真的能用。他按一下“↑”,整株花“嗖”地拔高,把他送到一辆报废公交车车顶。车顶风大,他差点被吹跑,赶紧抓住一根天线。天线那头,挂着一只布娃娃,娃娃胸口绣着“长大”两个字,却被划掉。拇指小人把娃娃取下,发现里头塞满棉花和一张纸条:
“如果长不高,就站在高处看看。”
他把娃娃抱在怀里,坐电梯花回到地面,把娃娃和指甲盖一起埋进土里。
1. “新”人格的投票箱花瓣
“新”人格蹲在投票箱旁,看“正”字花瓣飘。他伸手接住一片,发现“正”字缺最后一笔。他忽然明白,自己一直在等别人给自己打分,却忘了填最后一笔的永远是自己。他捡起一根树枝,在花瓣上补完“正”,然后塞进嘴里嚼碎,苦得皱眉,却笑着吐进土里。
六、天黑前的仪式
灰猫“喂”准时出现,尾巴扫过五人的“作品”,满意地点头:“该埋的埋了,该飞的飞了,剩下的,就是你们想带走的。”
五人低头看自己身上——
舟-向胸口那团“亮”不见了,只剩一个淡淡星印;
新人格头顶不再掉符号,耳朵却多了一颗“,”耳钉;
透明新我们身体不再透明,但膝盖留了一块“?”胎记;
拇指小人长高了两厘米——依旧拇指高,却不再怕风;
“新”人格的舌头早就不流血,说话不再带回音,但掌心多了一道“正”字疤痕。
灰猫领他们到花园中心,那里有一块空地,土被翻成五瓣花形。猫说:“把最想留下的那部分,埋进去。别怕,明天会开出你们叫不出名字的花。”
五人照做。
舟-向埋下“亮过了”的桑葚;
新人格埋下“听见”的树枝;
透明新我们埋下“跑调”的泡泡碎;
拇指小人埋下“娃娃”和指甲;
“新”人格埋下“最后一笔”的正字。
土刚盖平,天边“轰”地炸开一道烟花——没有颜色,只有轮廓,像小孩用铅笔乱涂。烟花落处,五朵小花同时破土,花蕊分别写着:
“舟”“新”“透”“拇”“格”,
却都不是他们原来的名字,
而是歪歪扭扭的——
“喂”“哎”“嘿”“哦”“哈”。
灰猫伸爪,把五朵花连根拔起,递给他们:“新的名字,旧的自己,拿好,上车吧。”
七、火车变成纸飞机
远处,彩虹轨重新浮现,却不再拼成火车,而是一张折皱的纸,越折越小,最后变成五架纸飞机,机翼写着“581°-永远”。
五人登机——其实是“登纸”。纸飞机没有座位,只有风。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垃圾场的味道,却不再刺鼻,像晒过太阳的棉被。
飞机起飞,没有跑道,没有轰鸣,只有“哗啦”一声,像翻书。
灰猫在地面上仰头,尾巴尖的塑料袋终于松开,被风吹远,像一面旗。
八、高空五分钟
纸飞机飞得不高,刚好穿过云层。云层里,他们看见:
报废公交长出的喇叭花,正用广播放广场舞;
旧手机峭壁映出无数张脸,每张脸都在微笑;
票根河流汇成一张巨大电影票,票根写着“主演:所有人”;
而他们刚刚埋下的五朵小花,已长成一片草原,草原中央,一块牌子迎风招展:
“此处无名,欢迎来踩。”
五人趴在机翼,望着望着,突然一起大喊——
喊的不是话,是声音,
是“啊——”
是“哇——”
是“哈——”
是“嘿——”
是“哎——”
声音落在草原,像雨,像种子,像忘记。
九、降落没有地面
纸飞机越飞越慢,最后停在空中,像被谁按下暂停。机翼开始变软,化成五张信纸,上头分别写着:
“余生还长,别怕亮。”
“说话吧,有人听。”
“跑调也动听。”
“长高不一定长大。”
“最后一笔,自己写。”
信纸折成纸船,飘进风里,飘向更黑的夜。五人没了“飞机”,却没人坠落——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空气上,像站在地面。
灰猫的声音远远追来:“报废花园送你们最后一程——从今往后,每一步,都是软着陆。”
十、下一站写在掌心
风停了,黑夜像棉被合拢。五人低头,掌心那道“581°-永远”的疤痕正慢慢变淡,却留下一行更小的字:
“别怕,下一站叫——”
字到这里断了,像故意留空。
拇指小人先笑出声:“叫‘喂’!”
新人格接:“或者‘哎’!”
透明新我们哼起跑调的小曲儿。
舟-向把星印按在胸口,像按开关。
“新”人格张开嘴,第一次不用缴税,大声说:
“叫‘自己’也行,叫‘随便’也行,反正——”
他顿了顿,五人一起接:
“我们认得路。”
黑夜回答他们的是一声遥远的“叮”,像便利店自动门,又像深夜微波炉。
——名字报废花园·完——
生活提示:
“如果有一天,你路过一块空地,
别嫌它杂草丛生,
也许那里埋着谁的‘亮’、谁的‘跑调’、谁的‘最后一笔’。
你可以踩两脚,也可以坐下发呆,
顺便帮野花取个名,
叫‘喂’,叫‘哎’,都行。
别担心它们记不住,
风会替它们点头,
雨会替它们答应,
而你会在那一刻明白:
原来‘报废’不是结束,
是把‘自己’拆成碎片,
再一片片
拼成
——
‘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