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舒芙的高跟鞋踩在美术馆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她停在《镜中回廊》展区前,看着墙上那片由百面古董镜组成的装置艺术——每面镜子的边框都缠着褪色的红绸,镜面里映着彼此交叠的影子,像片没有尽头的迷宫。
“这就是你说的‘不对劲’?”她侧头看向身旁的吴起灵。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内搭,外面套着标志性的蓝翔夹克,右手插在裤袋里,指节隐约抵着藏在腰间的秦皇剑-红焰麒麟剑柄。
“上周有个清洁工在这里失踪了。”吴起灵的目光扫过镜面,声音压得很低,“监控拍到他最后出现在第三面镜前,弯腰捡什么东西。等保安赶到时,地上只剩颗水果糖,玻璃柜里的古董镜却多了道裂纹,像骨头的形状。”
韩舒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在第三面镜的右下角看到道淡褐色的纹路,蜿蜒扭曲的弧度确实像根指骨。她刚要凑近,就被吴起灵拽住手腕往后带——镜面里的她突然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个不属于自己的弧度。
“别靠太近。”他的指尖带着凉意,碰到她手腕内侧的皮肤时,韩舒芙突然想起上次在宴会厅,他也是这样拽住她躲开食煞的,“这些镜子被人动过手脚,镜框里塞了骨灰。”
话音刚落,展厅里的空调突然发出“咔哒”声,风口涌出的冷风带着股檀香混着铁锈的味道。墙上的镜子开始轻微晃动,镜面里的影子渐渐和现实脱节——吴起灵明明站在她左边,镜中却出现在右侧;韩舒芙抬手捋头发,镜中的自己却在低头系鞋带。
“是镜煞。”吴起灵突然抽出秦皇剑-红焰麒麟,赤红的剑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但比普通的厉害,它在吞噬活人的骨血,用骨灰养镜灵。”
第三面镜的裂纹突然渗出淡红色的液体,顺着镜面往下淌,在大理石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韩舒芙盯着水洼里的倒影,发现自己的脸正在慢慢变得透明,下颌线的位置隐约能看到泛白的骨头轮廓。
“起灵!”她下意识攥紧他的胳膊,夹克布料下的肌肉绷得很紧,“它在……”
“别慌。”吴起灵反手将她护在身后,剑指前挑,赤红剑气劈向最近的镜面。“哐当”一声脆响,镜子应声碎裂,碎片里却滚出颗裹着血的水果糖,糖纸皱巴巴的,和监控里拍到的那颗一模一样。
镜面碎裂的瞬间,展厅里所有的镜子同时震颤起来,镜中的影子集体转过脸,露出没有五官的空白面孔。那些空白面孔突然裂开嘴,发出细碎的磨牙声,无数只苍白的手从镜面里伸出来,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色的粉末。
“它们怕麒麟血。”吴起灵突然抬手抹过自己的眉骨——那里有道昨天练格斗时被拳套蹭破的小伤口,血珠刚渗出来,就被他用指尖蘸着甩向最近的镜面。
血珠碰到镜面的瞬间,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些伸出来的手立刻缩回,镜面上浮现出层白雾,雾里隐约能看见那个清洁工的轮廓,正拼命捶打镜面。
“镜煞以执念为食,这面镜子里藏着太多人的遗憾。”吴起灵的剑身在灯光下划出半圆,剑气如同屏障般挡在他们身前,“那个清洁工的女儿去年车祸去世,他每天都来这里看女儿最喜欢的这幅镜展,执念太重,才被缠上。”
韩舒芙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上个月他在病房里攥着母亲的旧照片不肯撒手,床头的穿衣镜第二天就裂了道缝。原来那些放不下的思念,真的会变成被邪祟利用的缺口。
“起灵,镜子后面有东西!”她突然看到最左侧的镜面后闪过团黑影,轮廓像个人蜷缩着,骨头的形状在镜面上凸出来,“是骨架!”
吴起灵的眼神沉了沉。他突然拽过韩舒芙的手腕,将她往展厅出口推:“你先出去叫保安,这里的镜子都是联通的,我怕它往外跑。”
“我不——”韩舒芙的话没说完,就被他塞过来的枚铜钱堵住。那是枚黄铜五帝钱,边缘被磨得发亮,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含着,能挡邪气。等我处理完就去找你。”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转身时蓝翔夹克的衣角扫过她的膝盖。韩舒芙看着他冲向左侧镜面的背影,突然想起上周在甜品店,他也是这样把她护在身后,自己伸手去抓那只化形的糖精怪。
展厅里突然传来刺耳的碎裂声,紧接着是吴起灵的低喝。韩舒芙咬着铜钱往回跑,刚拐过展柜就看见惊人的一幕——所有镜面都在同时碎裂,无数片玻璃里浮着半透明的骨架,而吴起灵正被七八个镜中影子围在中央,他的蓝翔夹克被镜面碎片划开道口子,左臂渗出血迹,但手里的秦皇剑-红焰麒麟却舞得更急,赤红剑气在空气中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用那个!”韩舒芙突然指向展区角落的紫外线灯。那是美术馆用来消毒的设备,她在资料里看到过,强光能打散阴邪之物的形态。
吴起灵立刻会意。他突然矮身避开身后影子的抓挠,同时用剑柄撞向最近的展柜,玻璃碎裂的声音里,他抓起根金属支架掷向紫外线灯的开关。
“啪”的一声,惨白的紫外线瞬间笼罩整个展厅。那些镜中影子在强光下发出尖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而那些浮在玻璃碎片里的骨架,则开始簌簌发抖,渐渐化作白色的粉末。
最左侧的镜面后,那团黑影突然剧烈扭动起来,蜷缩的轮廓慢慢舒展开,露出副完整的骨架,颈椎的位置挂着半块水果糖,糖纸已经被血浸透。
“是那个清洁工。”韩舒芙的声音发颤。
吴起灵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身上。赤红剑气瞬间暴涨,他猛地冲向那副骨架,剑指直刺骨架的胸口——那里嵌着块小小的玉佩,上面刻着个“安”字,应该是清洁工女儿的名字。
“执念该断了。”他的声音在紫外线灯的嗡鸣里格外清晰,“她在那边等你,别被邪祟困在这里。”
剑气碰到玉佩的瞬间,骨架突然发出声悠长的叹息。它慢慢抬起手,似乎想触碰那半块水果糖,却在指尖碰到糖纸的瞬间化作粉末,和那些镜面碎片一起,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消散无踪。
展厅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紫外线灯的嗡鸣和两人的喘息声。吴起灵拄着剑直起身,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蓝翔夹克的裂口处能看到里面的绷带。
韩舒芙立刻跑过去,从包里翻出急救包。她蹲下身帮他处理伤口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胳膊上的肌肉,能感觉到格斗留下的紧实线条。
“下次别总自己硬扛。”她的声音有点闷,碘酒棉擦过伤口时,他的肌肉轻轻颤了一下。
吴起灵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她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睫毛很长,像受惊的蝶。他突然想起刚才在镜中看到的画面——十年后的美术馆里,她也是这样蹲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的急救包换成了婴儿的围兜。
“起灵?”韩舒芙抬头时撞进他的目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没什么。”他移开视线,看向地上那滩正在干涸的血迹,“该走了,保安应该快到了。”
韩舒芙“嗯”了一声,刚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轻轻握住。他的掌心带着剑鞘的凉意,还有点没擦干净的血迹,温度却烫得惊人。
紫外线灯不知何时自动熄灭了,晨光透过美术馆的落地窗照进来,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洒下金辉。韩舒芙看着吴起灵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藏在镜子里的阴影,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身边有他。有他的蓝翔夹克,他的秦皇剑-红焰麒麟,还有他掌心那点,比阳光还要滚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