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墓园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约定的时间节点早已过去,陈默约定的联络信号,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小院里的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王二狗烦躁地在院子里踱步,不时望向西南方阴沉的天际,拳头捏得死紧。云清朗盘坐在青石板前,试图引火,但心绪的剧烈波动让掌心的火苗忽明忽暗,剧烈摇曳,几乎无法维持。
“三天了!陈默哥一点消息都没有!会不会……”王二狗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云清朗猛地睁开眼,眼底血丝密布。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投向万小雅临时搭建的试验台。
万小雅正进行最后一次关键融合。她屏住呼吸,双手稳如磐石,将一支装着幽蓝色液体的试管,极其缓慢、精准地滴入一个盛放着粘稠银白色胶体的水晶烧杯中。两股液体接触的瞬间,没有剧烈的反应,反而奇异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粘稠、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银星流转的奇异膏状物。那膏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银色,如同凝固的星云,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内敛的能量波动。
“成了!”万小雅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带着极度的疲惫和难以抑制的激动。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暗银色膏体装入三支特制的、带有精密滴管和微孔透气膜的密封注射器中。膏体在注射器内缓缓流动,内部的点点银芒如同活物般微微闪烁。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从大地最深处传来的巨响,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毫无预兆地滚过天际!整个墓园的地面都随之微微震颤!松柏的枝叶簌簌抖动,惊起一片飞鸟!
紧接着,一道刺目欲盲的、妖异无比的亮紫色光柱,如同撕裂天穹的恶魔之矛,从西南方向极远的地平线上骤然爆发,直冲天际!瞬间将那片天空的云层都染成了诡异的紫黑色!即使相隔如此遥远,那光柱中蕴含的狂暴、毁灭性的能量气息,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空气仿佛被电离,弥漫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悸的臭氧味道!
“是雾锁峡方向!”王二狗失声尖叫,脸色煞白。
云清朗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那道贯穿天地的紫色光柱,瞳孔缩成了针尖!那熟悉的、刻骨铭心的毁灭气息,正是秦阿婆临死前爆发出的、也是仇敌的标志——紫色狂雷!如此规模,如此威势!陈默他们……遭遇了!
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心脏,又在下一秒被巨大的愤怒和担忧点燃!那点温养在丹田的真火,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滔天情绪,猛地躁动起来,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腾!
“信号!这是信号!”云清朗的声音因极度压抑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陈默在求救!或者……‘雷枭’在示威!”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烧红的烙铁,扫过脸色煞白的王二狗,扫过捧着注射器、同样被那恐怖光柱震惊的万小雅,最后落在万师傅紧闭的房门上。
“不能再等了!”云清朗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二狗!准备东西!小雅!药!”
“师兄!我们走!”王二狗瞬间反应过来,所有的恐惧被汹涌的怒火取代,他猛地冲向厢房,抓起早已准备好的简易行囊和武器——两把磨得雪亮的开山刀。
万小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两支暗银色的注射器塞进云清朗和王二狗手中:“外敷掌心劳宫穴和内关穴!必要时,咬开尾部保险,直接刺入肌肉注射!记住,药效时间很短!只有一次爆发机会!副作用……未知!小心!”她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云清朗握紧那支冰凉、内部银芒流转的注射器,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异能量波动,如同握住了一颗微型的炸弹。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万师傅紧闭的房门,声音低沉而坚定:“师傅!陈默有难!弟子……去了!”
吱呀——
房门开了。
万师傅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内昏黄的灯光里。他没有看那惊天动地的紫色光柱,浑浊的目光越过院墙,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西南那片被紫电撕裂的天空下。老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握在门框上的枯瘦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沉默着,目光缓缓扫过院中两个整装待发、浑身散发着决绝气息的弟子。那目光深沉如渊,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托付。
最终,老人的视线落在云清朗紧握注射器的右手上,那掌心因真火躁动而微微发烫。
“心火引天火。”万师傅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古老的箴言,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云清朗的心头,“心之所向,火之所燃。那雷……亦是火。去罢。”
没有叮嘱,没有阻拦,只有这短短一句,如同点燃引线的火星。
云清朗浑身一震,万师傅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心火引天火?那紫电狂雷……亦是火?这颠覆性的认知瞬间点燃了他丹田深处那点躁动的真火!一股灼热的战意轰然冲垮了所有犹豫!
“走!”云清朗一声低吼,不再看那紧闭的房门,转身,与王二狗一起,如同两支离弦的怒箭,带着万小雅殷切而决然的目光,一头扎进了墓园外沉沉的、被远方紫电染上不祥色彩的暮色之中!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只留下身后万师傅那扇敞开的、在夜风中微微晃动的门。
西南边陲,群山如怒兽的脊梁在黑暗中起伏。雾锁峡,名副其实。两条湍急如怒龙的大江在此处交汇,硬生生在千仞绝壁上切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V型裂口。峡谷上方,终年不散的灰白色浓雾如同厚重的棉絮,翻滚涌动,将月光彻底隔绝。峡谷深处,潮湿、阴冷、死寂,只有江水在下方深渊中撞击岩壁发出的沉闷轰鸣,如同大地的心跳,更添几分压抑。
陈默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紧紧贴在一处突出岩壁的狭窄石缝里。冰冷的岩石棱角深深硌进他的肌肉,渗出的鲜血早已凝固,和泥灰混合在一起。他身上的丛林迷彩作战服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边缘焦黑卷曲,仿佛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脸上涂满油彩,却掩盖不住极度的疲惫和失血带来的苍白,嘴唇干裂起皮,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下方峡谷深处那片被浓雾半遮半掩的、散发着微弱诡异紫光的区域。
三天!整整三天亡命般的渗透、追踪、潜伏!他带领的先遣侦察小队,在踏入这片被当地人视为禁地的雾锁峡不到半天,就遭遇了毁灭性的伏击。那不是常规的陷阱或狙击,而是如同天罚般的紫色雷霆!
毫无征兆!一道扭曲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紫电撕裂浓雾,如同精准的导弹,瞬间将走在最前面的尖兵吞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人就在刺目的紫光中化为飞灰!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紫电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浓雾中诡异穿梭,精准地打击着暴露位置的小队成员!现代化的通讯设备瞬间被狂暴的电磁脉冲摧毁,热成像仪在浓雾和奇异能量场干扰下也成了摆设。队员们引以为傲的战术配合、精良装备,在这非人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绝望的抵抗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小队七人,包括他自己,仅剩三人侥幸依托复杂地形藏匿起来,但也彻底失散。他亲眼看着副队长试图用信号弹求救,橘红色的光芒刚升腾而起,就被一道更粗壮的紫电凌空劈散,副队长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浅坑……
此刻,陈默藏身的石缝下方,大约百米深的谷底,靠近汹涌江边的一处天然石台上,就是那诡异紫光的源头。一个模糊的人影盘坐在石台中央,周身被一层稀薄却不断流动的紫色电光笼罩,如同披着一件流动的雷衣。那人影身前,似乎悬浮着一个拳头大小、散发着深邃幽光的黑色物体,正是那幽光与环绕人影的紫电相互呼应,形成了一股令人心悸的能量场。石台周围,散落着一些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和焦黑的痕迹,正是小队遇袭的现场!
“雷枭……”陈默牙关紧咬,几乎要渗出血来。愤怒、战友牺牲的悲痛、对未知力量的忌惮,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他手中的高倍微光望远镜死死锁定着那个模糊的人影,试图看清那人的面容,或者他身前悬浮的黑色物体。汗水混着血水滑落,滴在冰冷的岩石上。
就在这时!
石台上那盘坐的“雷枭”身影,周身流动的紫色电光骤然一盛!他猛地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下,两点幽冷的、如同毒蛇般的目光,竟然穿透了百米距离和浓重的雾气,精准无比地射向陈默藏身的石缝!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将陈默淹没!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停滞了!
“虫子……还在?”一个沙哑、扭曲、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直接在陈默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纯粹毁灭的恶意!
“不好!”陈默心中警铃炸响!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维!他猛地向石缝深处缩去,同时右手闪电般拔出大腿侧绑着的强光爆震弹!
然而,还是太慢了!
轰——!!!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壮、狂暴的紫色电蛇,如同撕裂虚空的魔龙,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尖啸,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浓雾的阻隔,瞬间跨越百米!目标直指陈默藏身的狭窄石缝!
刺目的紫光瞬间吞噬了陈默视野中的一切!恐怖的电磁场让他全身毛发倒竖,肌肉痉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默——!!!”
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愤怒与担忧的狂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峡谷上方、陈默头顶斜后方的位置炸响!那声音穿透了紫电的尖啸和江水的轰鸣,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陈默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紧接着!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并非从天而降,而是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峡谷上方的岩壁某处骤然爆发!那光芒初始并不耀眼,甚至显得有些微弱,远不如紫电的威势,但其中蕴含的炽热、纯粹、带着一股不屈意志的毁灭气息,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刺入这片被紫电统治的死亡领域!
红光并非散乱,而是凝聚成一道仅有手臂粗细、却凝练到极致的赤红光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如同陨星坠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道即将吞噬陈默的紫色电蛇的侧面!
轰——!!!!
赤红与紫电,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狂暴的能量,在陈默头顶不足十米处的半空中轰然对撞!
无法形容的巨响!仿佛两颗小型陨星撞击!刺目的强光瞬间将整个峡谷底部照得亮如白昼!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向四周扩散!浓雾被瞬间清空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下方的江水被压得向下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碗状坑洞,随即又猛地反弹,激起数十米高的浑浊巨浪!
陈默藏身的石缝首当其冲!恐怖的冲击力如同无形的攻城锤,狠狠撞在他身上!饶是他体魄强悍,也被震得五脏六腑移位,眼前发黑,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抛飞出去,砸向下方的乱石滩!耳边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能量湮灭的轰鸣和狂暴的劲风呼啸!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陈默模糊的视野中,只看到那狂暴的紫电与赤红光芒互相吞噬、湮灭的核心处,似乎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如同浴火而生的战神,正沿着陡峭的岩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朝着谷底那散发着恐怖紫光的石台,悍然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