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教主骷髅头中的鬼火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前所未有的死亡阴影瞬间将他彻底笼罩!他疯狂地尖啸着,头顶骨冠上的暗紫色宝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周身翻腾的黑雾如同沸腾般剧烈收缩,试图在身前凝聚成一面最厚的怨魂护盾!
然而,在星河之剑那纯粹的湮灭道则面前,这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可笑。
嗤——!
剑光过处,如同热刀划过凝固的油脂。
那疯狂凝聚的怨魂黑雾护盾无声无息地从中裂开、消散。
骨冠上那颗暗紫色的邪异宝石,连一丝光芒都未能再绽放,便被剑光掠过,瞬间化为齑粉!
剑光余波,轻柔却又无可抗拒地拂过了那具枯槁的魔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
那具由无数怨念和邪法维持了百年的枯骨魔躯,如同经历了千万载岁月的风化,从剑光拂过的位置开始,寸寸碎裂、崩解、化为最细微的尘埃!连同那骷髅头上最后两点疯狂跳动的幽绿鬼火,也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瞬间黯淡、熄灭、归于永恒的虚无。
翻腾的黑雾失去了核心,如同无主的蛇群,发出最后一声无声的哀鸣,迅速溃散、消融在渐渐亮起的强紫外光矩阵和清晨微熹的天光之中。
风,不知何时吹散了笼罩孤儿院上空的铅灰色阴云。一缕真正的、带着暖意的晨光,刺破云层,如同金色的利剑,斜斜地照射在这片刚刚经历完毁灭与新生的废墟之上。光束中,无数细微的尘埃如同金色的精灵,在残垣断壁间飞舞。
死寂。
战场陷入了一片劫后余生的、近乎真空般的死寂。
只有远处强紫外光矩阵发射器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战士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提醒着人们刚才那场战斗的惨烈与恐怖。
万师傅挣扎着从地上撑起身体,枯瘦的手捂住胸口,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他仰着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混杂着震撼、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死死盯着半空中那道缓缓落下的青衫身影。邱道长被一名战士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道袍破碎,气息萎靡,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同样一瞬不瞬地望着云清朗,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陈默从半塌的水塔上踉跄爬下,头盔歪斜,脸上沾满灰尘和汗水泥泞混合的污迹,他看着满地狼藉和伤亡的战士,又看向空中那如同谪仙降世般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云清朗的身影轻盈地落在满是碎石和焦黑痕迹的庭院中央,脚下是仍在微微燃烧的卡车残骸和冰冷的泥土。青衫依旧整洁,不染尘埃。他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归入古朴的剑鞘,仿佛刚才那斩灭巨魔、净化邪祟的惊天一剑从未发生过。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一片混乱的战场——被救出、蜷缩在战士怀中瑟瑟发抖的孩子,重伤呻吟的战士,倒毙的血卫残骸,以及那堆正在晨光下迅速化为飞灰的枯骨尘埃…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同深潭古井,不起波澜。只是在掠过某个角落时,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倦意。仿佛这惊天动地的出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拂拭。
他并未停留,也未与任何人交流。青衫微动,身影已如一片流云,飘然向着孤儿院外那片沐浴在晨光中的荒野行去,仿佛此间一切,皆已尘埃落定,再无挂碍。
“等…等等!”万师傅猛地回过神,嘶哑着嗓子喊道,挣扎着想追过去。
“万老!”邱道长一把拉住他,缓缓摇头,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高人行事,非我等能测。此间事了,他…已尽本分。”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被救下的孩子,扫过这片被净化后、似乎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的废墟,最终落回到万师傅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敬畏。
万师傅动作一僵,看着云清朗那即将消失在废墟边缘、融入晨光的背影,最终颓然放下了伸出的手,化作一声长长的、包含了太多情绪的叹息。他猛地转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权威:“快!医疗队!优先救治重伤员!清点人数!检查孩子们的情况!”
整个废墟瞬间再次忙碌起来。战士们的呼喊声,医疗兵的奔跑声,担架的拖动声,孩子们压抑的哭泣声……生命的喧嚣重新主宰了这片刚刚被死亡笼罩的土地。
而在远离这片喧嚣的角落,靠近那堵被卡车撞塌的后墙瓦砾堆旁,王二狗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浑身浴血,左臂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臂骨粉碎。左胸上方那个被“阴煞指”残余力量击中的创口,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焦黑色,并且那黑色还在极其缓慢地向周围健康的皮肉蔓延,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丝丝阴冷的寒气。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陈默和一个医疗兵跪在他身边,动作麻利地进行着急救。强效的止血凝胶被喷在可怕的创口上,迅速凝固成一层淡蓝色的膜。军用强效兴奋剂被注射进静脉,试图吊住他那急速流逝的生命力。陈默撕开王二狗胸前的衣服,露出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眉头紧锁,对着耳麦急促地呼叫着支援和更专业的医疗设备。
然而,这一切外在的刺激,对于此刻深度昏迷的王二狗而言,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而遥远。
他的意识,正沉沦在一片冰冷、粘稠、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之中。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孤寂和深入骨髓的寒冷。他感觉自己在下沉,不断地下沉,仿佛要沉入那连时间都冻结的九幽之底。身体的剧痛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被剥离、被冻结的麻木感。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融入永恒的黑暗之际。
一点光。
极其微弱,极其遥远,如同浩瀚宇宙尽头一颗濒临熄灭的星辰。
不,那不是光。那是一道……剑气。
清冷,孤高,带着一种斩破一切虚妄的锋锐。它不知从何处而来,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路标,瞬间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粘稠黑暗,精准地没入了王二狗那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
轰!
如同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响!
王二狗的意识猛地一震!那冰冷麻木的感觉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剑气硬生生撕裂、驱散!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随着那道剑气注入了他濒临枯竭的心脉,强行护住了最后一丝生机!那正在他伤口蔓延的阴寒煞气,仿佛遇到了天敌,被剑气中蕴含的破灭道韵狠狠压制、逼退,暂时停止了侵蚀!
但这道剑气带来的,不仅仅是生机的维系和煞气的压制。
它更像一把钥匙!
一把强行撬开了王二狗灵魂深处那扇被尘封了太久太久、锈迹斑斑、甚至用恐惧和遗忘层层加固的——记忆之门!
“呃…嗬…” 王二狗在现实中,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痛苦至极的呻吟。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而在他的意识深处,那被剑气撕裂的黑暗深渊,骤然被一片刺目的、带着血腥味的猩红光芒所取代!
无数破碎、扭曲、充满极致恐惧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意识的堤坝!
冰冷的铁笼!锈迹斑斑,散发着尿臊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狭窄!窒息!身体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铁笼外…摇曳的、昏黄如豆的烛火。烛火的光芒,只能照亮一小片地面。地面上…有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污迹,蜿蜒流淌,勾勒出狰狞的图案。
脚步声!沉重、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由远及近。
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脆弱的心脏上。
恐惧!无法呼吸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头顶!小小的身体拼命地向后缩,恨不能把自己挤进冰冷的铁条里,挤进身后的墙壁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眼泪混合着鼻涕无声地流下。
那脚步声,停在了铁笼外。
一片巨大的、扭曲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铁笼!遮住了那点昏黄的烛光。
他不敢抬头!死也不敢!只能死死地闭着眼睛,把脸埋在冰冷的膝盖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然而,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迫着他…抬起了头。
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上移动…越过冰冷的铁栏…
他看到了。
烛火摇曳的光芒,照亮了阴影主人的…下半张脸。
一张…干瘪得如同风干橘皮的下巴。皮肤是死寂的青黑色,布满深刻的褶皱和龟裂的纹路。嘴唇很薄,几乎没有血色,紧紧地抿成一条向下弯曲的、透着无尽残忍和冷漠的弧线。
这张脸的其余部分,依旧隐藏在烛光无法穿透的浓重阴影里。
但仅仅是这半张脸,这抿紧的、向下弯曲的嘴唇,这死寂青黑的皮肤,就足以成为一切噩梦的源头!刻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
就在这时,阴影中,一只枯瘦如同鸟爪、同样布满青黑色死皮的手,缓缓伸了过来。那指甲又长又尖,泛着幽暗的光泽,如同某种剧毒昆虫的螯肢。
那只手,没有伸向他。
而是伸向了旁边铁笼里…那个扎着羊角辫、眼睛很大、总是怯生生叫他“狗子哥”的小女孩!
“不…不要…阿囡…” 王二狗在现实中,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地转动着,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呓语。眼角,一行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地滑落。
那只枯爪,抓住了小女孩纤细的手腕。
“哇——!!!” 小女孩发出撕心裂肺、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利哭嚎!那是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绝对恐怖的绝望哀鸣!
哭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喉咙!
那只枯爪,只是看似随意地一捏。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炸裂的骨裂声,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小女孩的哭嚎瞬间变成了短促的、漏气般的嗬嗬声,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大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痛苦和茫然,随即迅速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而灰暗。她小小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以一个绝对不自然的角度。
枯爪松开了。小小的、失去了生命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冰冷的铁笼里,像一只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
那张隐藏在阴影里的、只露出干瘪下巴的脸,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向下弯曲的冰冷唇线,似乎…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足以冻结灵魂的、满足而愉悦的弧度!
“啊——!!!!” 王二狗在现实中,猛地弓起了身体,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这嚎叫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和滔天的恨意!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地凸起,仿佛要挣脱眼眶的束缚!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按住他!快!”陈默脸色剧变,和医疗兵一起死死压住王二狗疯狂抽搐的身体,防止他撕裂伤口。“镇静剂!最大剂量!”
强效镇静剂迅速注入。王二狗身体的痉挛渐渐平息,但那声惨嚎的余音似乎还在这片刚刚迎来晨光的废墟上回荡,带着穿透灵魂的冰冷。
他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只是这一次,那张隐藏在童年最深处梦魇中的、只有半张青黑色干瘪下巴的脸,那张带着残忍愉悦弧度的嘴唇…无比清晰、无比深刻地烙印在了他意识的最深处。
像一道永不愈合的、淋漓着鲜血的伤疤。
强效镇静剂的冰冷药液涌入血管,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王二狗每一根狂躁的神经,将那几乎要撕裂他灵魂的剧痛和滔天恨意强行按进了意识的深海。身体的痉挛停止了,弓起的脊背重重落回担架冰冷的帆布上,只剩下细微的、不受控制的抽搐。他再次沉入无边的黑暗,但这一次,黑暗不再纯粹。
那片猩红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记忆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嵌入了他的意识核心,再也无法剥离。
昏黄的烛光。冰冷的铁笼。枯爪。断裂的脆响。阿囡空洞灰暗的眼睛。还有…阴影中,那半张干瘪如同风干橘皮、死寂青黑的下巴,以及那嘴角极其细微、却带着残忍愉悦的…上翘弧度!
这画面,与方才悬浮在爆炸黑暗能量中、骨冠碎裂、枯槁如千年朽木、眼窝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玄阴教主骷髅面容,在黑暗的意识深处,如同两块破碎的镜面,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轰然重合!
就是他!百年前掀起腥风血雨、被剿灭的玄阴教主!吞噬了无数生魂、依靠邪法苟延残喘的枯骨老魔!那个在冰冷铁笼外,带着满足笑意,轻易捏碎阿囡手腕、熄灭她眼中所有光芒的…恶魔!
仇恨!不再是模糊的、指向一片黑暗的愤怒!而是有了清晰无比、刻骨铭心的目标!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王二狗昏迷中脆弱的精神壁垒,狠狠扎进他灵魂的最深处!这股源自童年最深处梦魇、压抑了二十年的滔天恨意,瞬间点燃了他残破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
“呃…嗬嗬…” 王二狗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转动,仿佛要挣脱束缚!他灰败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左胸上方那个深可见骨、边缘焦黑腐烂、正被煞气缓慢侵蚀的创口,仿佛受到了这滔天恨意的刺激,猛地剧烈蠕动起来!丝丝缕缕粘稠如活物的黑紫色煞气,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骤然加速,疯狂地向周围健康的皮肉钻去!所过之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青灰、僵硬,散发出更浓烈的阴寒死气!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套源自万师傅传授、以刚猛霸道着称的“疯虎裂山劲”,在这股源自灵魂的极致恨意催动下,竟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自行运转起来!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死亡的疯虎,在囚笼中发出最后的咆哮!
赤红!一股灼热、暴戾、充满破坏欲的赤红气劲,猛地从他丹田深处炸开!如同失控的岩浆洪流,蛮横地冲向他四肢百骸!这股气劲与他重伤濒死的身体格格不入,所过之处,本就受损的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欲裂!狂暴的内力与侵入体内的阴寒尸煞气,如同冰与火的洪流,在他残破的躯壳内狭路相逢,展开了最原始、最惨烈的对冲与绞杀!
噗!噗!噗!
王二狗身体表面,尤其是左臂粉碎处和左胸伤口周围,皮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撕扯、鼓胀!时而鼓起一个个青黑色、散发着寒气的鼓包(煞气占据上风),时而又被一股赤红狂暴的力量强行冲开,皮肤下透出诡异的赤芒(疯虎劲反扑)!血管在皮肤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凸,颜色在青黑与赤红之间疯狂变幻!他的体温忽而冰冷如尸,忽而滚烫似火!
“不好!”一直跪在担架旁密切监测的陈默脸色剧变!他手中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蜂鸣!屏幕上代表心率、血压的曲线如同失控的过山车,疯狂地上下跳动,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数值则断崖式下跌!“他体内能量彻底失控!疯虎劲和入侵的尸煞气在互相撕扯!身体承受不住,要崩溃了!快!强心针!稳定剂!最大剂量!”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手速快如闪电,撕开一支支强效急救药剂。
旁边的医疗兵额头冷汗涔涔,手指都有些颤抖,迅速配合注射。但那些昂贵的、足以吊住常人一条命的药剂注入王二狗体内,如同泥牛入海,仅仅让那疯狂的生命体征曲线出现了极其短暂、微不足道的平缓,随即又以更狂暴的姿态反弹!
“没用!煞气在吞噬药力!疯虎劲在燃烧他的生命力!这样下去,他…他会被自己的内力和煞气从里到外撕碎!” 医疗兵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万老!邱道长!”陈默猛地抬头,朝着不远处正在指挥善后的两位老人嘶声大喊,声音因急切而破音,“二狗不行了!快!”
万师傅和邱道长闻声猛地回头。看到王二狗担架旁闪烁的报警红光和监测仪上那几乎化为乱码的生命曲线,两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尤其是万师傅,他太清楚“疯虎裂山劲”失控的后果,更清楚那玄阴尸煞气的歹毒!这内外交攻,是真正的绝杀之局!
两人身影如电,瞬间掠至担架旁。万师傅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搭上王二狗另一只尚且完好的右手腕脉,刚一接触,他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指尖传来的脉象混乱到了极点,如同千军万马在狭窄的峡谷里疯狂厮杀冲撞,狂暴、灼热、阴寒、死寂…数种截然相反、互相毁灭的力量在王二狗的经脉和血肉中肆虐!他的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洪水,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逝!
“经脉寸断!气血逆冲!煞气蚀心!疯虎焚身!”万师傅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金针!快!我的针囊!”他朝着旁边一个战士嘶吼。
邱道长则迅速蹲下,右手并指如剑,指尖泛起一层微弱的白光,飞快地在王二狗眉心、心口几处大穴连点数下!口中急诵清心护魂的咒诀。然而,他的指尖刚触碰到王二狗的皮肤,一股狂暴的反震之力混合着阴寒的煞气便逆冲而上!
“噗!” 邱道长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瞬间涌上一抹病态的潮红,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身体晃了晃,指尖的白光瞬间溃散!他眼中骇然:“不行!他神魂被滔天恨意和煞气共同冲击,我的定魂咒根本进不去!强行施法只会加速他神魂崩解!”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担架旁的几人。陈默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医疗兵看着监测仪上越来越弱的生命信号,眼中含泪。难道刚刚逃出生天,就要眼睁睁看着王二狗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走向毁灭?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颤鸣,自王二狗紧握的右拳中传出!
众人猛地低头。
只见王二狗那紧握的、指骨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的右拳指缝间,不知何时,竟透出一缕温润纯净、如同初春新芽般的——青色光晕!
那光晕柔和、稳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生机。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在王二狗狂暴混乱的气场中,如同暴风雨夜中一座岿然不动的灯塔,顽强地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是那块玉佩!
云清朗追黑衣人前,指尖弹出的那枚青色玉佩!它一直紧紧攥在王二狗无意识的手中,如同被遗忘的种子。此刻,在王二狗体内能量彻底失控、濒临崩溃的生死关头,这枚看似普通的玉佩,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唤醒,终于展现出了它真正的神异!
青色的光晕如同活水般流淌,迅速蔓延开来,覆盖了王二狗的整个右手,并顺着手臂向上延伸。光晕所过之处,那狂暴肆虐的赤红疯虎劲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冲击的势头明显一滞!而疯狂侵蚀的阴寒尸煞气,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沸汤泼雪,被那温润的青光迅速中和、净化!虽然无法彻底驱散,却硬生生遏制住了它们最凶猛的扩张势头!
王二狗身体表面那疯狂鼓胀变幻的青黑赤红之色,肉眼可见地平缓了许多!虽然依旧危险,但那种随时会爆体而亡的毁灭性趋势,竟被这玉佩发出的青光强行稳住了!
“是…是云哥留下的玉佩!”陈默失声叫道,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
“天不绝人!”万师傅眼中精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接过战士递来的古朴针囊,手腕一抖,针囊展开,露出里面一排长短不一、闪烁着冰冷寒芒的金针!
“老邱!助我!引地脉残阳之气!”万师傅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金针渡穴,锁脉封元!强行为他梳理乱流!能否活命,在此一举!”
邱道长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王二狗担架旁,双手猛地按向冰冷的地面!十指如同铁犁,深深插入身下的泥土之中!口中念念有词,古老晦涩的咒文如同实质的音符,带着沟通天地的力量,从他口中流淌而出。他周身残存的法力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化作无形的牵引之力,试图沟通此地刚刚被云清朗一剑净化、还残留着些许微弱阳和之气的稀薄地脉!
“地灵听敕,阳气归元!聚!”邱道长须发无风自动,额头青筋暴起,厉声疾喝!
嗡——
地面传来极其微弱的震动。一缕缕极其稀薄、带着大地厚重与微弱暖意的淡金色气息,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虫,艰难地从被阴煞浸染百年的冰冷泥土中渗出,丝丝缕缕,汇聚向邱道长插入泥土的双手,再通过他的身体,导向王二狗身下的地面。
“不够!远远不够!”万师傅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脉阳气,眉头紧锁。这点阳气,杯水车薪!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金红色的心头精血,被他狠狠喷在手中那排寒芒闪烁的金针之上!
精血沾染金针的刹那,那些冰冷的金属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发出一阵低沉而亢奋的嗡鸣!针身之上,古朴的符文被精血点亮,流转起一层淡淡的、神圣而灼热的金红色光晕!一股至阳至刚、带着万师傅毕生修为烙印的磅礴气息,从金针上轰然爆发!
“锁!”
万师傅须发戟张,双目圆睁,精光如电!他枯瘦的双手在这一刻化作了幻影!拈针,认穴,刺入!
动作快!准!狠!
嗤!嗤!嗤!嗤!
一根根燃烧着金红色光晕的金针,如同拥有生命的金线,精准无比地刺入王二狗周身三十六处生死大穴!膻中、气海、神阙、百会、太阳、涌泉…每一针落下,都带着一股灼热精纯、如同熔岩般的阳刚内劲,狠狠刺入王二狗混乱的经脉气海!
金针入体,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三十六块烧红的烙铁!
“呃啊——!!!” 深度昏迷的王二狗,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弹起!喉咙里爆发出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这剧痛超越了肉体的极限,直抵灵魂!
那三十六根燃烧的金针,成为了三十六道坚不可摧的闸门!万师傅那至阳至刚、混合着本命精元的内劲,通过金针强行灌入,化作三十六道灼热的洪流,在王二狗残破的躯壳内横冲直撞!它们的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锁死狂暴乱窜的疯虎劲!隔绝疯狂侵蚀的尸煞气!如同在即将决堤的江河中打下三十六根定海神针,强行梳理、镇压那混乱毁灭的能量乱流!
与此同时,邱道长引来的那一丝丝稀薄的地脉阳气,也顺着王二狗身下的泥土,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身体。虽然微弱,却如同在冰封的河面下注入了一丝暖流,顽强地对抗着无边的阴寒。
王二狗的身体,成为了最惨烈的战场!
内部,狂暴的疯虎劲、阴毒的尸煞气、万师傅至阳的锁元内劲、地脉残存的微弱阳气、以及玉佩散发的温润青光…数股截然不同、互相冲突的能量,在他残破的经脉、血肉、骨骼中疯狂地碰撞、绞杀、湮灭!
外部,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剧烈地痉挛、扭曲!皮肤下,赤红、青黑、金红、淡金、青碧…数种颜色的光芒疯狂闪烁、交替、明灭!汗水、血水混合着被逼出体表的污浊黑气,瞬间浸透了担架!他浑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随时会散架!
监测仪上的警报声已经连成一片刺耳的长鸣!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在屏幕边缘疯狂地跳动,如同垂死挣扎的心电图!
“撑住!二狗!给老子撑住!”万师傅须发皆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混合着溅上的血污。他双手十指如同弹奏着无形的死亡乐章,死死按在几根关键的金针针尾,源源不断地将自身精纯的内力注入,强行维持着这岌岌可危的“锁元大阵”,承受着来自王二狗体内狂暴力量的反噬,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邱道长脸色已经由金纸转为惨白,身体摇摇欲坠,按在地面的双手青筋暴起,指甲翻裂,鲜血染红了泥土,依旧在不顾一切地压榨着自身残存的所有法力和生命力,试图从那被污染的大地中,再多汲取一丝微弱的阳气。
陈默和医疗兵死死按住王二狗疯狂抽搐的身体,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绝望。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就在这内外交攻、所有人都以为王二狗即将彻底崩溃、化作一团血雾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王二狗紧握的右拳中,那块温润的青色玉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再是温润的流淌,而是一种清冷、孤高、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煌煌之光!
这光芒并非扩散,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光流,如同拥有灵性的游龙,瞬间没入了王二狗疯狂跳动、濒临碎裂的心脏位置!
轰!
如同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投入了一颗绝对零度的冰核!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锋锐的意志,随着那道青色光流,瞬间贯穿了王二狗混乱的识海!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裁决之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狠狠斩落!
斩向那滔天的、几乎要吞噬他所有理智的恨意魔念!
斩向那狂暴失控、欲要焚尽一切的疯虎凶魂!
斩向那阴寒歹毒、不断侵蚀他生命本源的尸煞怨气!
在这道冰冷锋锐意志的斩击下,那纠缠成一团、互相毁灭的混乱能量核心,竟被硬生生、短暂地——分开了!
虽然只有一瞬!
但这一瞬,对于万师傅和邱道长而言,就是黑暗中唯一闪现的曙光!就是千钧一发之际出现的唯一生门!
“就是现在!合!”万师傅须发戟张,目眦尽裂,口中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暴吼!他按在针尾的双手猛地一旋、一压!三十六根燃烧着金红光芒的金针,针尾齐齐发出高亢的嗡鸣!针身之上符文光芒大放!万师傅灌注其中的所有至阳内劲,连同他强行引动、汇聚而来的那丝丝缕缕地脉阳气,在这一刻,被那玉佩青光创造出的短暂“秩序”间隙,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压向了王二狗体内那被短暂分开的狂暴疯虎劲核心!
如同驯服烈马的缰绳,骤然勒紧!
而邱道长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猛地从泥土中拔出,带起两蓬混合着血水的泥土!他并指如剑,指尖残余的法力混合着泥土中最后被榨出的阳气,狠狠点向王二狗眉心!
“魂兮!归来!”
内外交击!以玉佩清光为引,以金针锁元为骨,以地脉阳气为薪,以两位老人燃烧生命为火!
王二狗那被强行分开、短暂暴露在“秩序”之下的狂暴疯虎劲核心,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万师傅至阳内劲的疯狂压制和引导下,在邱道长那一声蕴含神魂冲击的“魂兮归来”的当头棒喝下,竟被硬生生地…压缩!凝练!那狂暴毁灭的气息被强行剥离、压制,只剩下最原始、最精纯的力量本源!
这股被强行淬炼、压缩到极致的本源力量,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凝实感,如同被驯服的岩浆,不再狂暴外泄,而是顺着万师傅金针引导的路径,轰然倒灌回王二狗那几乎枯竭的丹田气海!
轰隆!
王二狗丹田深处,仿佛有闷雷炸响!一股沛然莫御、沉重如山的力量感,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混乱与虚弱,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虽然身体依旧残破不堪,剧痛依旧撕心裂肺,但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即将彻底熄灭的火焰,竟被这股倒灌的力量强行…点燃了!
“嗬——!”
王二狗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瞳孔深处,是燃烧到极致的、几乎要将灵魂都焚尽的滔天恨意!如同两座压抑了千年、终于爆发的火山!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左眼!
原本正常的瞳孔,此刻竟完全化为了一片粘稠的、不断翻涌的、如同刚刚凝固的——暗红血色!没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界限,整个左眼眼眶内,仿佛被注满了沸腾的、粘稠的血浆!那血色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凶戾、疯狂与毁灭气息!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痛苦与仇恨!
“二狗!”万师傅看到王二狗睁眼,心头猛地一松,随即又被那诡异的血瞳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人,总算是暂时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王二狗的目光,如同两道凝固的血色光束,瞬间穿透了混乱的战场,穿透了弥漫的烟尘,死死地钉在了不远处那片废墟之上——那里,玄阴教主枯槁的魔躯在云清朗的星河之剑下崩解所化的一小堆灰白色骨灰,正被清晨微凉的风吹拂着,扬起细微的尘埃。
那张在童年噩梦中折磨了他十几年、青黑色干瘪的下巴,带着残忍愉悦弧度的嘴角…与眼前这堆枯骨残灰,再次在他燃烧着血焰的瞳孔中,无比清晰地重合!
“啊——!!!”
一声不似人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滔天恨意的咆哮,从王二狗染血的喉咙中炸裂而出!他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力量,重伤的身体猛地从担架上弹起!完全无视了左臂粉碎的剧痛和胸口可怕的创口!
万师傅和邱道长想要阻拦,却被他身上骤然爆发出的那股沉重、凝实、带着疯狂毁灭气息的力量狠狠震开!踉跄后退!
王二狗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洪荒凶兽,仅存的、灌注了那股被强行淬炼压缩的疯虎本源之力的右臂,筋肉虬结,青筋如同盘绕的毒龙般暴凸而起!整条手臂瞬间膨胀了一圈,皮肤下透出岩浆般的暗红光泽!
他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个血印,如同扑向猎物的疯虎,冲向那堆枯骨残灰!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
“死!!!”
喉咙里爆发出最后一个字,如同炸雷!
灌注了他此刻所有力量、所有恨意、所有被压抑了二十年痛苦的右拳,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从天而降的陨星,狠狠砸在了那堆代表着玄阴教主最后存在的灰白骨灰之上!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重锤砸在了实心的钢锭上!
狂暴的、凝练到极点的力量,混合着那血瞳中翻涌的毁灭气息,轰然爆发!地面猛地一震!以王二狗拳头落点为中心,坚硬的水泥地面如同蛛网般寸寸龟裂、下陷!一个直径近半米的浅坑瞬间形成!
那堆灰白的骨灰,连同其下的泥土碎石,在这一拳之下,如同被投入了粉碎机,瞬间化为最细微的齑粉!被拳风带起的气流卷上半空,形成一片灰白色的尘雾!
尘雾弥漫,带着刺鼻的焦土和骨灰的味道。
王二狗保持着挥拳砸地的姿势,单膝跪在浅坑边缘,剧烈地喘息着。右拳深深陷入龟裂的地面,拳峰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指缝滴落,融入泥土。
他那双燃烧着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被拳风吹散的灰白尘雾。左眼那粘稠的、如同沸腾血浆般的血瞳,在尘雾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妖异、恐怖。
一滴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凝结的血泪,缓缓地、沉重地,从他那只完全化为血色的左眼眼角,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