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巷的日子,在经历了郑远方与刘志刚那场席卷一切的腥风血雨后,终于迎来了一段真正意义上的平静时光。李默去了邻市的大棚基地,不时会寄些新鲜的蔬菜回来,言谈间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希望与干劲。云霄按部就班地上学,功课日渐繁重,小脸上却总是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王二狗潜心钻研他的观香术与人情网,云清朗则一边处理着槐荫巷的日常,一边默默体悟着剑意与水镜之术的关联,寻求着那玄之又玄的突破契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被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
来的是一位尼姑。当云清朗打开院门,看到站在雨幕中、撑着一把旧油伞、身着灰色僧袍的静心师太时,不由得微微一愣。王二狗闻声也凑了过来,脸上同样写满了惊讶。
“师太?您怎么来了?快请进!”云清朗侧身将师太让进院内。万小雅也赶紧出来招呼。
静心师太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眉宇间似乎比上次在大佛寺见到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绝。她手中提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灰色布袋子。
在堂屋坐下,喝了口万小雅奉上的热茶,师太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阿弥陀佛。云施主,王施主,贫尼此次前来,是来辞行的。”
“辞行?”王二狗讶异道,“师太您要离开大佛寺?”
静心师太微微颔首:“并非离开佛门,只是厌倦了此地纷扰,想寻一处更清净的所在,潜心修行。”她说着,将那个沉重的布袋子轻轻放在桌上,推向云清朗,“此物,是刘志刚刘施主,托付于贫尼的。”
“刘志刚?!”这个名字让云清朗和王二狗的心同时一沉。那个已经在监狱里与郑远方斗得你死我活的魔头,怎么还会有东西托师太转交?
师太语气平静地解释道:“大约两个月前,刘志刚曾独自一人来到庵中,敬献了三万块钱的香火钱。他当时说,他与云施主、王施主有些渊源,若他日后出事,便请贫尼将此袋转交二位。贫尼当时只当他是一时妄语,未曾想……”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云清朗和王二狗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疑惑。刘志刚竟然在事发前就找过静心师太?还留下了东西?他究竟想干什么?
“师太可知这里面是何物?”云清朗问道。
师太摇了摇头:“贫尼未曾打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既已送到,贫尼便算完成了承诺。”
云清朗沉吟片刻,伸手解开了布袋上系紧的绳索。袋口敞开,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是几块用油纸单独包裹的、棕黄色的佛牌,与之前刘志刚制作散播的那些邪门佛牌一模一样!看来这就是当初未能追回的最后几块!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在佛牌下面,赫然是十根黄澄澄、闪烁着诱人光泽的金条!整齐地码放在一起,沉甸甸的,散发着财富与欲望的气息。
佛牌与金条,邪恶与财富,就这样诡异地并列在一起。
堂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万小雅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王二狗则是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就连云清朗,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王二狗指着那堆金条,声音都有些变调,“给我们送钱?还连同这些害人的玩意儿一起?”
云清朗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静心师太,问出了心中的巨大疑团:“师太,我与刘志刚交情甚浅,甚至可说是敌对。他为何要在临终之前,将这些……这些东西托付给我?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静心师太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缓缓摇头:“刘施主未曾多言,只说了那句嘱托。至于缘由,贫尼亦不知晓。或许……是忏悔?或许,是另有所图?世间因果,错综复杂,非我等凡人所能尽知。”
她站起身,单手立掌:“东西既已送到,贫尼心愿已了。云施主,王施主,万施主,贫尼就此告辞。”
见她去意已决,云清朗也不再挽留,起身相送。王二狗连忙跟上。
走到院门口,细雨依旧未停。静心师太忽然停下脚步,从宽大的僧袍袖中,取出了一本颜色古旧、以蓝布为封面的线装书,递给了王二狗。
“王施主,”师太的目光落在王二狗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你与香火有缘,心思虽活,却难得保有赤子之心。此书名为《观香大法》,是老尼早年云游时偶然所得,于我无用,今日便赠与你,留个念想吧。望你善用之,莫负了这份机缘。”
王二狗先是一愣,随即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那本书。封面上《观香大法》四个古朴的篆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他王家祖传的看香术虽然精妙,但更多是经验与天赋的结合,缺乏系统性的高深法门。而这本《观香大法》,光看名字,就知其非同小可!
“多……多谢师太!多谢师太!”王二狗激动得语无伦次,捧着那本书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连连鞠躬。
静心师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撑开油伞,步入了蒙蒙细雨之中。
王二狗和云清朗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王二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只见静心师太并未走向公交车站或者寻常代步工具,而是径直走到了巷子对面不远处,一辆黑色的、线条流畅的宝马轿车旁!驾驶座上立刻下来一位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恭敬地为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师太收起油伞,微微俯身,姿态从容地坐进了车内。宝马轿车随即发动,悄无声息地滑入雨幕,消失在巷口。
王二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指着宝马消失的方向,结结巴巴地对云清朗说:“师……师太……她……她坐宝马?!她这么有钱的吗?!”
云清朗望着巷口,目光深邃,脸上也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这位静心师太,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神秘得多。她与大佛寺的关系,她接受刘志刚托付的动机,她赠书给王二狗的缘由,以及她这不合常理的“财富”……这一切,都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
“这位师太……不简单啊。”云清朗轻声说道,随即转身回院,“走吧,先把刘志刚留下的这堆‘麻烦’处理掉。”
回到堂屋,看着桌上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佛牌和诱人堕落的金条,两人都感到一阵棘手。刘志刚这临死前的“馈赠”,更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充满恶意的谜题。他究竟是想补偿?是想寻求庇护?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个更深的陷阱?
平静的日子,似乎总是如此短暂。静心师太的突然到访与辞行,刘志刚留下的诡异遗产,以及那本神秘的《观香大法》,都预示着新的波澜,正在这秋雨绵绵之中,悄然酝酿。槐荫巷的故事,显然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