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萦绕在鼻尖,万小雅在云清朗半是强制半是恳求的目光下,老老实实地躺了两天。出院那天,云清朗亲自来接,车门关上的瞬间,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家,想吃什么给你做。”他发动车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云霄听说妈妈累坏了,昨天自己把玩具收拾得可整齐了,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家,永远是温暖的港湾。儿子的懂事,丈夫的体贴,像熨斗一样抚平了万小雅因研究受挫和身体不适带来的褶皱。她强迫自己将佛牌、能量反馈、微观结构这些词汇暂时封存进大脑的某个角落,努力投入到柴米油盐和孩子的笑语中去。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云清朗按时上下班,处理一些日常案件,脸上终于有了久违的放松。陈默偶尔来家里蹭饭,饭桌上不再谈论令人紧绷的案子,而是插科打诨,说说市井趣闻。王二狗甚至开始跟着网上的教程学做菜,虽然第一次尝试糖醋排骨就把锅底烧穿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万小雅也努力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研究项目暂时搁置,实验室也去得少了。她接送云霄上学,研究新菜谱,把家里布置得更加温馨。表面上,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以往更加和睦安宁。
然而,只有万小雅自己知道,那份对未知的执着,并未真正熄灭,只是从熊熊烈火转为暗燃的炭火。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打开电脑,看着之前备份的实验数据发呆。那个奇特的微观结构图像,如同一个无声的召唤,在她心底深处低语。
这天,云清朗难得准时下班,带回了一个好消息:“上次那个大案,上面批了专项奖金,还有几天额外的假期。二狗和默子也都有份。咱们要不要出去走走?找个附近的地方,放松一下?”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全家人的响应。最终,他们选择了一个距离市区不算太远、以竹海和清泉闻名的生态度假村。同行的自然少不了王二狗和陈默。
度假村环境清幽,竹影婆娑,溪水潺潺,确实是个涤荡心神的好地方。大人们散步、喝茶、闲聊,云霄则在溪边玩水捉小鱼,不亦乐乎。
第二天下午,云清朗带着云霄去体验度假村的陶艺工坊,王二狗不知从哪里弄来根鱼竿,跑到更下游去垂钓了。万小雅和陈默则坐在溪边的茶座上,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陈默抿了一口清茶,看着对面似乎有些出神的万小雅,忽然开口道:“小雅,还在想那块佛牌的事?”
万小雅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默哥你看出来了?是有点……放不下。总觉得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句号。”
陈默放下茶杯,目光平静而深邃:“搞科研的人,都有这股子劲头,我理解。清朗和二狗是关心则乱,怕你太投入伤身体。不过,有时候换个角度想,或许能豁然开朗。”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办案,也常常会遇到一些看似违背常理、无法用现有证据和逻辑完美解释的细节。一开始,我们也会钻牛角尖,试图用一套理论去强行解释所有现象。但后来发现,世界是复杂的,人心更是如此。有些线索,可能指向多个方向;有些现象,可能只是巧合;甚至有些‘异常’,或许只是因为我们现有的认知工具还不够精密,或者观察的角度不对。”
他看向万小雅:“那块佛牌,何静和赵建国都说是骗人的工具,物证初步检测也支持。你发现的能量反馈异常,确实存在,但它是否就一定与佛牌被赋予的‘超自然’意义直接相关?有没有可能,它只是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物理或化学现象,恰好被用在了制作工艺上?或者,那微弱的信号本身,根本不足以支撑任何超常的推论,只是制作过程中的副产品?”
陈默的话,像一把梳子,轻轻梳理着万小雅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她一直执着于“解释”那个异常,却或许忽略了其他可能性。
“您的意思是……我可能过于聚焦于一点,而忽略了更宏观的背景,或者……陷入了‘证实性偏差’?”万小雅若有所思。
陈默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当然,我并非否定你的发现。科学的进步往往就始于对这些‘异常’的追问。我只是觉得,或许你可以暂时把它放一放,不是放弃,而是让子弹飞一会儿。也许某天,你在其他领域的研究,或者一项新的技术突破,会自然而然地为你解开这个谜题。强求,反而容易迷失方向。”
这番话,与王二狗引用的秦阿婆的智慧,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理性,更符合万小雅的思维模式。她感觉心里那块堵着的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些。
“谢谢您,陈大哥。我好像……明白一点了。”万小雅真诚地说。
就在这时,王二狗大呼小叫地拎着一条不小的鱼跑了回来,打破了宁静:“快看!我钓到的!晚上加餐!”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笑声回荡在竹林溪畔。
假期短暂而愉快。返回城市后,万小雅的心态确实平和了许多。她不再熬夜研究佛牌数据,而是将其归档,标记为“待研究项目”。她重新将主要精力投入到自己原本的科研工作中,同时也更多地享受家庭生活。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不经意间埋下伏笔。
大约一个月后,万小雅受邀参加一个跨学科的材料科学研讨会。会上,一位来自国家高能物理实验室的研究员,做了一场关于“极端条件下新型能量存储与传导材料探索”的报告。报告中展示的几种处于理论探索阶段的材料结构模型,以及它们在模拟能量场中表现出的某些奇特性质,让万小雅瞬间如遭雷击!
那些理论模型计算出的能量分布图谱,与她之前在佛牌内部检测到的、那微弱而规则的能量反馈痕迹,在数学模式和拓扑结构上,有着惊人的、绝非巧合的相似性!虽然佛牌表现出的效应微弱了无数个数量级,但其“基因”或者说“底层逻辑”,竟与这些最前沿的理论构想隐隐呼应!
报告结束后,万小雅几乎是冲上讲台,与那位姓魏的研究员进行了交流。她隐去了佛牌的具体来源和案件背景,只说是偶然得到一块不明材质的古物,检测到了类似的特征。
魏研究员听了她的描述,尤其是看到万小雅手机上那份去除敏感信息后的简化数据图时,也露出了极其惊讶的表情:“万博士,你这数据……虽然信号很弱,但这种能量锁定的结构特征,和我们理论预言的‘拓扑能量涡旋’的初级形态非常相似!这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件……古物上?除非……”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除非制作它的人,无意或者有意地,运用了一种我们尚未完全掌握的、极其古老的材料处理工艺,或者……使用了某种天然形成的、具有特殊结构的矿物?这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是为我们的理论研究提供了一个潜在的、现实的参照物!”
研讨会归来,万小雅的心久久无法平静。她之前的执着并非徒劳!那块佛牌的材质,果然隐藏着超越时代的秘密!它或许没有静心师太吹嘘的“法力”,但其物质构成本身,就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科学谜题。龙普陀和尚的来源地……东南亚……那里是否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古老技艺或者特殊矿产?
她没有立刻将这个发现告诉云清朗,怕他又担心。但她知道,她与这块佛牌的“缘分”,还远未结束。只是这一次,她不再会像之前那样不顾一切地蛮干。她会更耐心,更系统,在做好本职工作和照顾好家庭的前提下,以更严谨、更合作的姿态,去慢慢揭开这个横跨了神秘主义与前沿科学的奇妙谜题。
几天后的晚上,一家三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云霄靠在妈妈怀里睡着了。云清朗握着万小雅的手,轻声问:“最近……没再琢磨那块牌子了吧?看你气色好多了。”
万小雅转过头,看着丈夫关切的眼神,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经过沉淀后的宁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探索者的光芒:“嗯,不想了。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她依偎进丈夫怀里,目光掠过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仿佛能穿透这现代的繁华,看到历史深处与未来科学交织的那一抹神秘光泽。
生活依旧继续,平凡而真实。但在这平静之下,新的探索的种子,已然在万小雅心中悄然发芽,只待合适的阳光和雨露。而对云清朗而言,守护好身边的这份平凡与温暖,就是他最大的使命和幸福。远处的霓虹闪烁,近处的呼吸均匀,构成了一幅名为“生活”的最美画卷。至于未来还会有什么样的风波与奇遇,谁又知道呢?他们只需要知道,彼此携手,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