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母亲生病了，需要转到市立医院的特护病房。清风陪着林薇，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市立医院是座有些年头的建筑，主楼是灰白色的三层楼房，走廊狭长阴暗，即使在白天，也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负责林薇母亲的护士叫李梦，是个年轻清秀的女孩，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护工黑子则是个沉默寡言的壮汉，脸上有一道疤，眼神有些呆滞，据说以前受过刺激，被医院收留做些杂活。
“林小姐，你母亲的病房在三楼，307室。”李梦递给林薇病历单，手指微微颤抖，“三楼……晚上尽量不要出来走动。”
“为什么？”林薇问。
李梦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晚上护士站人手少，怕你们有什么事找不到人。”
清风看出了她的异样，但也没多问，只当是医院的常规提醒。
林薇母亲的病情需要24小时看护，清风和林薇轮流守夜。第一天晚上，轮到清风值班。夜深了，医院里静悄悄的，只有走廊尽头护士站偶尔传来的键盘敲击声。
清风坐在病床边，看着母亲平稳的呼吸，有些疲惫。他起身想去倒杯水，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拖着脚走路的声音，“沙沙”作响，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他探头出去，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惨白的灯光映着光洁的地面。那声音却消失了。他皱了皱眉，可能是其他病房的病人吧。
他走到水房，打完水回来，路过309室时，突然发现309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他记得白天时，309室是空着的，门上还贴着“维修中”的字条。
好奇心驱使他走了过去，轻轻推开一点门缝——里面果然有光，是一支蜡烛，放在床头柜上。而病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盖着被子，一动不动。
“请问……有人吗？”清风轻声问。
没有人回答。他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和一种奇怪的草药味。蜡烛的光很暗，他看不清床上人的脸。
他走近床边，刚想再问一句，突然，床上的人猛地咳嗽起来，声音嘶哑而痛苦。紧接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开始剧烈地抖动。
清风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你怎么了？需要叫医生吗？”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李梦的声音：“清风先生，你在里面吗？”
清风赶紧答应：“我在309室，这里好像有病人……”
他回头看向病床，却惊骇地发现，床上空空如也，被子整齐地叠在床尾，刚才的蜡烛也不见了，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照见门上“维修中”的字条在轻轻晃动。
“怎么了？”李梦拿着手电筒走了进来，看到清风脸色苍白，“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309室一直空着啊。”
“可是我刚才看到里面有蜡烛，还有人躺在床上咳嗽……”清风急切地说。
李梦的脸色变了变，强作镇定地说：“你可能看错了，太累了吧。这房间很久没人住了，快回去吧。”
清风疑惑地跟着李梦回了307室，心里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问号。那咳嗽声，那抖动的被子，难道是幻觉？
接下来的几天，清风和林薇都感觉到三楼的诡异。有时是深夜听到奇怪的脚步声，有时是看到走廊里闪过一个模糊的黑影，有时甚至会闻到一股不属于医院的、腐朽的气味。
李梦变得更加沉默，有时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发呆。而护工黑子，每次走到309室附近，都会浑身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一天，清风帮母亲擦身，需要热水，黑子正好提着热水瓶进来。清风注意到，黑子的手一直在抖，热水差点洒出来。
“黑子哥，你没事吧？”清风问。
黑子抬起头，眼神空洞，看了看清风，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说：“别去……309……那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清风追问。
黑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然后放下热水瓶，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清风心里一沉。晚上，林薇守夜，清风不放心，留下来陪她。半夜，林薇趴在床边睡着了，清风毫无睡意，坐在椅子上，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309室的方向。
突然，他看到309室的门，竟然自己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门缝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一个黑影从里面慢慢挪了出来。那黑影佝偻着身子，像是个老人，正一步一步地、拖着脚在走廊里走，发出“沙沙”的声音，正是他第一天晚上听到的那种声音！
清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想叫醒林薇，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发不出声音。
黑影走到走廊尽头，然后慢慢转过身，朝307室的方向看了过来。虽然隔着一段距离，清风还是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那黑影似乎没有脸，只有一团模糊的轮廓。
就在这时，护士站的灯亮了，李梦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她似乎没有看到走廊里的黑影，径直朝307室走来。
当李梦走到黑影旁边时，那黑影突然停住了脚步，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看李梦。李梦却毫无察觉，从它身边走了过去，走进了307室。
“清风先生，你还没睡啊？”李梦看到清风睁大眼睛看着门外，有些奇怪。
清风猛地回头，看向走廊——那里空空如也，刚才的黑影消失了。
“我……”清风喉咙发干，“我刚才看到……”
李梦打断他，眼神复杂地说：“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清风被李梦的话弄得更加疑惑。他追问李梦，309室到底发生过什么。李梦犹豫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段往事。
很多年前，三楼曾经住过一位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老医生，他脾气古怪，医术却很高明。后来，他在309室里自杀了，据说死前精神已经完全失常。从那以后，三楼就开始不太平，经常有人看到奇怪的人影，听到奇怪的声音。
“黑子以前是老医生的助手，”李梦低声说，“老医生自杀那天，黑子也在场，受到了刺激，才变成现在这样。”
原来是这样。清风心里稍安，难道之前看到的黑影，就是老医生的鬼魂？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林薇的母亲病情突然恶化，需要紧急抢救。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一阵忙乱。清风和林薇被拦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就在这时，清风看到黑子慌慌张张地从楼梯跑上来，手里拿着一个急救箱，可能是去取什么东西。他跑过309室门口时，突然惨叫一声，急救箱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清风和林薇赶紧跑过去，只见黑子瘫坐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309室的门，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医生……你放过我吧……”
309室的门，又一次自己打开了，里面漆黑一片。
就在这时，抢救结束了，医生走了出来，摇了摇头。林薇顿时瘫软在地，痛哭起来。
清风扶着林薇，心里充满了悲痛和愤怒。他看着309室的门，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他觉得这一切都和那个“老医生的鬼魂”有关，是它害死了黑子，还可能间接导致了岳母的病情恶化。
他安顿好林薇，然后走到309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和上次一样，空无一人，只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他打开手机手电筒，仔细搜查房间。墙角的柜子下，他发现了一个破旧的日记本。
他捡起来，翻开——上面的字迹潦草而疯狂，记录着老医生晚年的精神状态，以及他对一个“背叛”他的助手的怨恨。日记的最后几页，写着一些语无伦次的话，其中反复出现一个名字：“黑子……骗子……偷了我的药……”
难道黑子真的背叛了老医生？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猛地回头——是李梦。
李梦手里拿着一支蜡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慢慢走进来，把蜡烛放在床头柜上，就像清风第一次看到的那样。
“李梦？你……”清风疑惑地看着她。
李梦抬起头，眼神空洞，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清风先生，你还是找到了。”
“找到什么？”
“找到真相啊。”李梦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和平时完全不同，“老医生不是自杀的，是被黑子害死的。他偷了老医生的药去卖，被发现后，就……”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李梦笑了笑，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因为……我在等一个人，来帮我‘证明’这一切。”
“证明？”
“是啊，”李梦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老医生是我爷爷，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黑子那个懦夫，只敢躲在恐惧里。而那些医院的人，都在掩盖事实。”
清风惊呆了：“你……你是老医生的孙女？那刚才的黑影……”
“黑影？”李梦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嘲弄，“你真的以为有鬼吗？那不过是我用一些小手段，加上黑子自己心里有鬼，才产生的幻觉罢了。我只是想让他说出真相，可惜，他太胆小了。”
清风看着李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无比陌生。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为了给爷爷报仇？
“那我岳母的病……”
“她的病是意外，”李梦耸耸肩，“不过，这地方的气氛，确实容易让人情绪紧张，病情加重。”
清风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如果没有鬼，那黑子的恐惧，他自己看到的“黑影”，难道都是李梦一手策划的心理暗示？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喧哗声，医生和护士们抬着担架跑了过来，担架上盖着白布，正是黑子。他刚才晕倒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李梦看着黑子被抬走，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又恢复了平静。她走到清风面前，轻声说：“清风先生，谢谢你帮我‘揭开’了这个秘密。虽然黑子没来得及亲口承认，但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说完，她吹灭了蜡烛，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清风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手里拿着那本日记。
真相似乎被揭开了，老医生是被黑子害死的，李梦为了报仇，利用了黑子的恐惧和医院的诡异氛围，制造了“闹鬼”的假象。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清风想起黑子临死前那恐惧的眼神，想起自己第一次在309室看到的那个咳嗽的“人”，想起李梦刚才那诡异的笑容和语气。如果一切都是李梦策划的，那她是如何做到让自己也产生幻觉的？那本日记真的是老医生写的，还是李梦伪造的？还有，李梦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揭露”真相？她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
林薇的母亲去世了，黑子也死了，李梦似乎达到了她的目的，但清风却觉得，这个谜团并没有解开。市立医院三楼的走廊，依旧阴暗而寒冷，那个关于老医生和黑子的故事，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李梦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扶着悲痛欲绝的林薇，走出了医院。身后，是那栋沉默的灰白色建筑，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吞噬了真相，也留下了无尽的寒意和疑惑。他们不知道，李梦的复仇是否真的结束，也不知道，那所谓的“空白”病房里，是否真的只存在人为的阴谋，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