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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儿将特制香膏涂在蒂玛乌斯手腕:“闻到甜味就会想起我,对吗小雀儿?”

蒂玛乌斯沉迷于香膏带来的炼金灵感,未察觉自己正沦为实验体。

当砂糖发现他瞳孔异常收缩,胡桃检测出神经突触附着琉璃百合花粉时,已为时太晚。

教堂广场蒂玛乌斯发狂掐住柯莱,莺儿当众用香膏安抚他。

三个月后,璃月港的“琉璃工坊”名声大噪。

蒂玛乌斯将莺儿按在香料柜上:“你在我神经里种的琉璃百合,我培育出了子株...”

莺儿在眩晕中看见他瞳孔里绽放银蕊金斑的花。

窗外萍姥姥的涤尘铃无风自鸣:“岩心囚琉璃,原是相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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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德城的风,亘古不变地携卷着蒲公英的清冽、果酒湖的微腥,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从远处鹰翔海滩吹来的咸涩。

然而今日,这熟悉的配方里,却混入了一缕格格不入的甜腻。

它并非来自猎鹿人餐馆飘出的蜜酱烤肉,亦非猫尾酒馆新调制的午后甜酒,那是一种更粘稠、更馥郁、更……具有侵略性的香,像暖房里被过度催开的霓裳花,浓烈得几乎能凝结成滴,沉沉地压在炼金台前蒂玛乌斯的呼吸道上。

年轻的炼金术师正深陷在失败的泥潭里。

试管架上的玻璃器皿里,一团浑浊的深紫色粘液正发出令人不安的咕嘟声,间歇性地猛烈鼓胀,仿佛一颗随时会爆裂的毒瘤。

蒂玛乌斯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它,布满细密汗珠的鼻尖几乎要贴上烧杯壁。他套着一件沾满不明污渍的白大褂,袖口被焦躁地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清瘦却因疲惫而微微颤抖的小臂。

三天了,这该死的抗疲劳药剂配比像是故意与他作对,每一次尝试都导向更混乱、更危险的结果。失败的酸涩气息混杂着实验材料的怪味,几乎成了他嗅觉的全部。

就在这时,那缕甜香陡然变得清晰,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精准地缠上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揉着几乎要罢工的太阳穴,揉得那片皮肤泛出不自然的红。抬起沉重的头颅时,视线越过凌乱的实验台,撞入了一片灼热的石榴红。

璃月春香窑的莺儿,不知何时已斜倚在炼金工坊入口的石栏边。蒙德午后慵懒的阳光穿过高大的拱形窗棂,慷慨地泼洒在她身上。

那身标志性的高开衩丝绒旗袍,红得惊心动魄,将她的腰肢掐得极细,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开衩处,一段白皙的小腿若隐若现,脚踝上一圈细细的金链缀着几颗精巧的金铃,随着她漫不经心的动作发出细碎而慵懒的“叮铃”声。

她手里捻着几片新鲜的薄荷叶,指尖灵巧地揉搓着,碧绿的汁液染上她精心保养的指甲。

“蒂玛乌斯先生?”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丝绒,带着璃月特有的温软腔调,每一个字都像羽毛搔刮着耳膜,“砂糖小姐很担心呢。

她说你呀,整整三天,像个被焊在实验台上的小螺丝钉,连晨曦酒庄最醇厚的佳酿都勾不走。”

她袅袅婷婷地走近,高跟鞋敲击着石板地面,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回响。

那缕晚香玉混合着某种难以名状甜暖异香的馥郁气息瞬间压倒了实验室里所有的怪味,霸道地占据了他的感官。蒂玛乌斯像被施了石化咒,僵在原地,连脖子都不敢转动分毫。

璃月“车王”的威名如雷贯耳——旅行者带回的霓裳花香膏配方里夹着的那张便签,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

“搅拌时若太急躁,可是会像夜泊石浸了水,表面沁出黏糊糊的汗珠呢…”

当时砂糖拿着纸条,满脸学术探究的纯真,疑惑地问为什么他的耳朵瞬间红得能点燃烈焰花。那窘迫的回忆此刻如同热油,浇在他本就因疲惫而滚烫的脸上。

莺儿已走到他身侧,带着薄荷清香的微凉指尖不容拒绝地按上了他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冰凉激得他一颤,随即,薄荷的锐利清凉与她腕间源源不断散发的、晚香玉般丰腴醉人的暖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眩晕的舒适感,强行撬开了他因过度专注而封闭的感官,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直冲大脑。

“炼金术师大人这么拼命…”她微微俯身,红唇凑近他耳边,吐息带着温热的甜香,“身体可是会哭泣的哦?瞧瞧,都把自己熬成什么样子了。”

蒂玛乌斯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僵硬地感受着那指尖的力道,既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又奇异地带着一种抚慰的意味。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她指尖那点冰凉和她身上汹涌的香气所攫取,视野里只剩下她旗袍上繁复的金线刺绣在晃动。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那锅依旧在咕嘟冒泡的深紫色灾难,红唇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是在合成抗疲劳药剂?让我猜猜…传统的蒙德配方,少不了冰雾花蕊来提神醒脑、稳固心神,对吧?”

她的指尖离开了他的太阳穴,却并未收回,而是沿着他烧杯滚烫的边缘轻轻滑过,留下一个若有似无的湿润指印。“只是这冰雾花蕊,性子太寒太烈,处理不好,反倒容易冻伤精神呢。”

蒂玛乌斯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又猛地顿住,带着一种被窥破秘密的局促。

莺儿轻笑一声,那声音像金铃在风中摇曳。她手腕一翻,动作快得只余一道残影,一支细颈的琉璃瓶已出现在她莹白的掌心。

瓶身剔透,在实验室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幽微的七彩光晕,里面盛着半瓶粘稠如融化的黄金般的液体。

“试试这个?”她晃了晃瓶子,金色的液体在瓶中缓慢流淌,仿佛拥有生命,“我们璃月古法淬炼的宝贝,叫‘枕仙眠’。一滴…”她刻意停顿,眼波流转,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神秘,“抵得上一整筐最上等的冰雾花蕊哦。”

瓶塞被纤指优雅地旋开。

没有想象中的浓郁香气爆发。只有一缕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金色雾气,如同初生的晨曦,袅袅婷婷地从瓶口逸出。

那雾气仿佛拥有意识,无视空气的流动,径直朝着蒂玛乌斯面前那锅暴躁冒泡的深紫色粘液缠绕而去。

奇迹发生了。

前一秒还在疯狂鼓胀、边缘泛起危险白沫的浑浊液体,在接触到金雾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抚平。

剧烈的冒泡声戛然而止,浑浊的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淀、澄清、分离……仅仅几个呼吸间,烧杯中的液体已变得如同璃月港最晴朗清晨的海面,澄澈、平静,泛着稳定而柔和的碧蓝色光泽,纯净得令人心颤。

“这…!”蒂玛乌斯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所有的疲惫和沮丧瞬间被巨大的惊愕与狂喜冲散。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接过那支神奇的琉璃瓶,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然而,莺儿的手腕灵巧地一缩,那支承载着“奇迹”的琉璃瓶便如游鱼般滑开了他的触碰。

“报酬嘛…”她的声音骤然压低,带着一种亲昵到近乎危险的沙哑。她忽然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她发髻上那支温润的白玉簪子几乎要戳到他厚厚的镜框。那双流转着水光的杏眼,此刻清晰地映出他错愕的面容,里面盛满了不容错辨的、带着一丝狡黠的掌控欲。

“每周三下午,”她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带着灼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当我的‘试香人’,小雀儿。”

“试…试香人?”蒂玛乌斯下意识地重复,镜片后的眼睛因惊愕而睁大。

这个词组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密感,让他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血液涌上耳根,那熟悉的、被烈焰花灼烧般的滚烫感再次降临。

“嗯哼。”莺儿满意地看着他脸颊飞起的红晕,指尖捻着那支细颈琉璃瓶,瓶身在光线下流转着蛊惑人心的光晕。“放心,我的小雀儿,报酬绝对…物超所值。”她将“物超所值”几个字咬得又轻又软,尾音拖长,像羽毛搔过心尖。

那瓶“枕仙眠”最终留在了炼金台上,紧挨着那杯被奇迹般净化的碧蓝药剂。莺儿离去时,石榴红的裙摆旋开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金铃的脆响和那股晚香玉混合着奇异甜暖的馥郁余香,久久萦绕在沉闷的空气里,霸道地覆盖了所有炼金药剂的气味。

蒂玛乌斯站在原地,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瓶“枕仙眠”,冰凉的琉璃瓶身贴着掌心,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翻腾的灼热。

手指抚过澄澈的碧蓝药剂,指尖传来的稳定元素波动无声地诉说着那金雾蕴含的惊人力量。一个困扰他多日的难题,竟在她轻描淡写的动作下烟消云散。

一种混合着强烈求知欲和某种隐秘悸动的渴望,如同藤蔓,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第一个周三下午,风起地的巨树撑开如盖的浓荫,将蒙德午后的骄阳筛成细碎跳跃的金斑。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泥土和远处果酒湖的清冽气息。

蒂玛乌斯背靠着粗壮的树干,身体有些僵硬。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微红的脸上,他紧张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摊开在膝盖上的炼金笔记上。

然而,鼻尖萦绕的、属于莺儿身上的独特暖香,却总是不经意地干扰着他的思绪。

莺儿坐在他身侧不远处的柔软草地上,姿态慵懒而优雅。她打开一个精致的雕花木匣,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个小巧的瓷盒,盒盖颜色各异,如同调色盘上的颜料。

她取出一个靛蓝色的小盒,用配套的细长玉棒挑出一点近乎透明的、带着海水般微咸气息的膏体。

“来,小雀儿。”她自然地执起蒂玛乌斯的手腕。他的手腕清瘦,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带着炼金术士特有的、长期接触试剂而略显干燥的质感。

冰凉的膏体被轻轻点在他的手腕内侧,靠近脉搏跳动的地方。

她的指尖带着薄茧,涂抹的力道却异常温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指腹缓慢而均匀地打着圈儿,将那点膏体晕开。

“星螺的气息,”她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格外清晰,“生于深海,性子偏冷,带着岩石的沉静和孤寂的咸涩。最适合心思深重、喜欢把秘密藏在心底的人…”

她的指尖随着话语,在他敏感的皮肤上轻轻点按,仿佛在解读着某种无形的密码。

那微咸的气息钻入鼻腔,蒂玛乌斯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了无光的海底,嶙峋的岩石,一种沉甸甸的、带着凉意的情绪悄然包裹了他。

下一个是霓裳花。艳丽的桃红色膏体被涂抹在另一只手腕上。浓郁得化不开的甜香瞬间炸开,霸道地盖过了之前的星螺气息。

“霓裳花,璃月最热烈的女儿,”莺儿的指尖划过他泛红的皮肤,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开得越艳,越衬得看花人的寂寞。

香气是喧嚣的,闻久了,心底的空洞反而会被放大…像不像某些人,越是热闹,越觉孤独?”

蒂玛乌斯的心猛地一跳。霓裳花的甜腻香气仿佛有了生命,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感官,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和莫名的空虚感。

他下意识地看向莺儿,却见她正专注地看着他的反应,嘴角噙着一抹了然又玩味的浅笑。

每一次试香,都像被莺儿牵着鼻子,踏入一个由气味构筑的、光怪陆离的情绪迷宫。她的指尖是引路的魔杖,她的低语是解读迷宫的咒语。

她解读香气,仿佛在解读人心最深处的褶皱。蒂玛乌斯时而感到深海般的冰冷孤寂,时而坠入霓裳花般的喧嚣与空虚。

每一次涂抹,每一次她指尖的触碰和靠近耳畔的低语,都像羽毛搔刮着他紧绷的神经,带来一阵阵微妙的战栗。他既沉醉于这前所未有的感官体验,又隐隐感到一种被剥开、被审视的不安。

她靠得太近了,那晚香玉的暖香混合着试香膏的千般气息,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笼罩其中。

最初的新奇和些许不安,在一次次周三下午的“绮丽冒险”中,逐渐被一种隐秘的依赖所取代。莺儿的香膏似乎拥有神奇的魔力,能精准地撩拨或抚平他实验受挫时的焦躁。

他惊异地发现,当她为他涂抹一种带着清苦草木气息的香膏后,他竟能静下心来,重新审视一个卡住他数周的配方;

而当一种带着晨曦般暖意的香膏被点在耳后,他竟在深夜的实验室里灵感迸发,解决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元素冲突问题。

“莺儿小姐…这些香膏,简直…简直是炼金术的催化剂!”一次试香结束后,蒂玛乌斯忍不住惊叹,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脸上是因激动和愉悦泛起的潮红。

莺儿只是掩唇轻笑,眼波流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像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幼苗终于抽出了期待的嫩芽。“不过是些小花样罢了。能让我的小雀儿在炼金的道路上飞得更快更高,就是它们最大的价值了。”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他鬓角一缕被风吹乱的棕发捋到耳后,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发烫的耳廓。那轻柔的触碰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他身体瞬间绷紧,心跳如擂鼓。

他并未察觉,每一次试香后,莺儿都会在随身携带的、镶嵌着细碎宝石的硬壳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每一次呼吸的深浅,瞳孔每一次的收缩或放大。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写下诸如“星螺冷香诱发短暂孤离感,时长约十七次心跳”、“霓裳暖甜引发轻微眩晕及后续空虚,瞳孔扩张0.3毫米(估测)”之类的冰冷字句。

转折发生在一个毫无预兆的周三。莺儿没有带她那标志性的雕花木匣,只是递给他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素白瓷盒。盒子触手温润,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今天试试这个。”她的笑容比往日更深,眼底闪烁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兴奋光芒,像暗夜里窥见猎物的猫瞳。

蒂玛乌斯不疑有他,依言打开瓷盒。里面的膏体并非寻常的色泽,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月光石般的银白,质地细腻如最上等的珍珠粉,在盒内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的微光。他挑了一点,习惯性地抹在手腕内侧。那膏体异常冰凉,接触皮肤的瞬间,仿佛有细小的冰晶渗入毛孔。

预想中的气味并未立刻浮现。他正疑惑间,眼前的世界骤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实验室熟悉的景象——堆满书籍和草稿的桌子、排列着各种溶液的架子、咕嘟作响的坩埚——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地晃动、扭曲、溶解!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炼金公式!

它们不再是纸页上枯燥的符号,而是活了过来,挣脱了二维的束缚,化作一条条、一串串流动的、立体的光之链条,如同星辰运行的轨迹,悬浮在他四周的空气中!

他看到了困扰他长达半年之久的“元素惰性融合”难题!那些代表着不同元素的符号(一个代表火的烈焰花符文、一个代表水的涟漪符文、一个代表风的羽翼符文)顽固地彼此排斥,无法稳定结合。此刻,在眼前这奇异的银色光流中,它们被无形的手拆解、旋转、重新排列组合!

排斥的符文被巧妙地嵌入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由几个基础岩元素符号构成的稳定结构框架中,如同找到了完美的榫卯!排斥力消失了,一种和谐稳定的能量流在符文间自然生成!

“天…天哪!”蒂玛乌斯失声惊呼,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带倒了旁边的墨水瓶也浑然不觉。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血液奔涌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狂喜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淹没了所有理智。他手忙脚乱地抓起羽毛笔和羊皮纸,眼睛死死盯着空气中那些旋转飞舞的光之符文,以近乎痉挛的速度记录着每一个精妙绝伦的拆解和重组步骤!

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飞速摩擦,发出沙沙的疾响,几乎要擦出火星。汗水迅速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鬓角流下,滴落在羊皮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湿迹。

灵感!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仿佛直接来自真理之源的灵感!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忘记了身处何地。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那由银白香膏开启的、瑰丽而神圣的炼金符文之舞!

他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激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脸上交织着极度的兴奋和一种近乎痛苦的专注。

他沉浸在这神启般的狂喜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实验室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上,浓密的枝叶间,一双眼睛正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莺儿斜倚在粗壮的枝干上,石榴红的旗袍在暗绿的叶影中如同一抹凝固的鲜血。她的指尖,凝聚着一点沉稳厚重的岩黄色光芒,正隔空对着蒂玛乌斯窗台上那盆开得正盛的琉璃百合。

在她的岩元素力精准而持续的催动下,那几朵半开的、花瓣呈现出梦幻般淡紫色泽的琉璃百合,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绽放、成熟!

奇异的是,在花蕊深处,一点点极其细微、如同银色星尘般的粉末,正随着花朵的完全开放而悄然析出,无声无息地弥漫在空气里,被实验室通风口的气流裹挟着,源源不断地送入室内。

看着屋内那个时而狂喜抓头、时而伏案疾书、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年轻炼金术师,莺儿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满意的弧度。她拿出那个硬壳笔记本,借着树叶缝隙透下的微光,笔尖流畅地写下:

“编号‘银月之匙’:强效情绪及认知放大器。配合‘锚点’琉璃百合(岩元素异化变种)花粉使用,效果显着超出预期。目标个体(代号‘雀’)对‘灵感’刺激表现出高度成瘾性生理及心理反应。神经可塑性窗口期…确认延长。”

写完,她合上笔记本,目光再次投向窗内那个因过度兴奋而微微颤抖的背影,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腻:“闻到这独一无二的甜味…就会想起是谁给了你这无上的‘灵感’,对吗,我的小雀儿?”

她的视线掠过窗台,落在实验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鸟架上。一只圆滚滚的团雀正欢快地啄食着食槽里的谷粒。那些谷粒,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泛着一层与琉璃百合花蕊中一模一样的、诡异的银色微光。

变化是缓慢而深刻的,如同藤蔓在石缝中悄然扎根。

蒂玛乌斯依旧沉迷于那神奇的银白香膏带来的“灵感爆发”。每次使用后,他都感觉自己的思维从未如此清晰敏捷,仿佛触及了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

他对炼金术的狂热达到了新的巅峰,实验室的灯光常常彻夜不息。然而,在那些灵感迸发的间隙,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偏执开始如影随形。

最先察觉异样的是砂糖。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砂糖抱着一罐刚刚收集好的、纯净度极高的史莱姆凝液,小心翼翼地推开共享实验室的门。她习惯性地想将罐子放在靠近蒂玛乌斯实验台的公用材料架上,方便两人取用。

“别碰那个架子!”

一声嘶哑、尖锐、充满攻击性的咆哮陡然炸响!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科动物发出的威胁。

砂糖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罐子差点脱手摔落。她惊愕地抬头望去。

只见蒂玛乌斯猛地转过身,动作迅猛得带倒了手边的一个空烧杯。他双眼布满骇人的红血丝,眼神却异常锐利,像淬了毒的针,死死地钉在砂糖手中的罐子上。

他的头发凌乱不堪,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白,嘴唇干裂起皮。最让砂糖心脏骤停的是他的瞳孔——在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那棕色的虹膜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毫无规律的频率急速地收缩、放大,如同失控的相机光圈,透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诡异感。

“我说了!别把你的…脏东西!放在那里!”蒂玛乌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嘶声。

他指着砂糖手中的史莱姆凝液罐子,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你的史莱姆黏液!还有那些…那些乱七八糟的植物萃取物!它们会污染我的仪器!污染我的数据!污染我的…我的空气!”他几乎是咆哮着最后一个词,唾沫星子都飞溅出来。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甜香随着他的动作猛地扩散开来,盖过了实验室里所有试剂的气味。

那香味正是“银月之匙”所特有的,只是此刻混合了他身上浓重的汗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焦躁气息,变得异常浑浊难闻。

“蒂…蒂玛乌斯前辈?”砂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碧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受伤和巨大的困惑。

她认识的那个虽然有些腼腆但绝对温和有礼的学长,此刻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这…这是新提纯的凝液,纯净度很高,不会…”

“滚开!”蒂玛乌斯根本不想听任何解释。他猛地抓起手边一个用来夹取坩埚的沉重铁质烧瓶架,像握着武器一样指向砂糖,尖端几乎要戳到她的咽喉!

他整个人因为暴怒而微微佝偻着,像一头准备扑击的困兽,眼神凶狠得让人胆寒。“带着你的垃圾!滚出去!这是我的实验室!我的!谁都不准进来污染它!”

“前…前辈!”砂糖脸色煞白,抱着罐子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震得她一阵发懵。恐惧攫住了她。她毫不怀疑,此刻的蒂玛乌斯真的会攻击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蒂玛乌斯因为剧烈的动作,袖口猛地甩动了一下。一蓬极其细微、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粉末,如同被惊扰的尘埃,从他袖口内侧抖落,飘飘洒洒地散落在实验台边缘和冰冷的地面上。

砂糖的瞳孔骤然收缩。作为一名生物炼金术师,她对细微物质的观察力远超常人。那粉末的色泽和状态…绝非实验室里常见的任何一种试剂残留!那诡异的银色反光,让她瞬间联想到某些关于神经毒素的禁忌记载。

她没有再试图争辩,抱着罐子,深深地、恐惧地看了状若疯魔的蒂玛乌斯一眼,转身飞快地逃离了那间被浓烈异香和疯狂气息笼罩的实验室。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蒂玛乌斯粗重而愤怒的喘息。

“他被‘腌入味’了。”

往生堂那间弥漫着淡淡熏香、光线略显幽暗的偏厅里,胡桃放下手中的一张写满密密麻麻数据和复杂图谱的检测报告,难得地收起了平日跳脱的笑容,稚嫩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与她年龄不符的严肃凝重。

报告顶端印着西风骑士团的徽记和“绝密”字样。

坐在她对面的,是眉头紧锁的砂糖,以及闻讯赶来的旅行者和派蒙。桌上摊开着一小张折叠整齐的油纸,里面是砂糖那天冒险从实验室地上收集到的、混杂着灰尘的少量银色粉末。

“腌…腌入味?”派蒙飘在空中,小脸皱成一团,对这个古怪的形容感到既害怕又困惑。

“意思就是,”胡桃拿起报告,指着上面几个被红笔圈出的复杂分子式和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神经突触显微影像图,“他体内,特别是神经系统的代谢物里,检测到了异常高浓度的‘琉璃百合素’。而且,不是普通的琉璃百合素。”

她的指尖重重地点在显微图上。图像显示,在神经突触的间隙和表面,附着着大量极其微小的、呈现出独特多棱结构的银色颗粒,如同无数细小的钩爪,牢牢地嵌合在神经元的敏感区域。

“这是被高度提纯、并且用某种强大的岩元素力强行‘异化’过的变种琉璃百合花粉!”胡桃的声音沉了下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些鬼东西就像最顽固的寄生虫,会死死吸附在神经突触上,干扰正常的信号传递,放大某些特定的情绪反应,甚至…像锚一样,把特定的感觉和记忆死死‘钉’在大脑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砂糖苍白的脸和旅行者凝重的神情:“轻策庄的老刘头,你们还记得吗?那个一辈子痴迷奇楠沉香的老木匠。

他最后怎么样了?临死前,连呼吸吐纳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檀香味,皮肤下面渗出的油脂都是香的!查他遗物时,发现他床底下藏着半屋子用奇楠木屑混合了某种剧毒蕈类粉末制成的熏香!

他早就被那香‘腌’透了,从里到外,骨头缝里都是!那香就像毒藤,缠着他的魂儿不放!”

胡桃的话像冰锥,刺入在场每个人的心底。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是说…蒂玛乌斯他…”砂糖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说不下去。

“有人在用香,用这种异化的琉璃百合花粉,把他当成…培养皿。”

胡桃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目光锐利如刀,“目标很明确,就是他的大脑,他的精神。而且看这浓度和嵌入程度…下手狠,时间也不短了。”

她拿起那张包着银色粉末的油纸,凑到鼻尖,极其谨慎地嗅了一下,随即嫌恶地皱紧眉头,快速移开。“甜得发齁…还带着一股…金属锈蚀和岩石粉尘的怪味。

这味道…绝对跟璃月脱不了干系!而且手法这么‘讲究’,肯定是个行家,还是个心狠手辣的行家!”

旅行者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眼神冰冷:“璃月…香…异化的琉璃百合…”一个名字几乎呼之欲出。

“当务之急,”胡桃放下油纸,语气斩钉截铁,“必须找到源头!找到那个‘腌’他的人!还有,盯紧蒂玛乌斯,他现在就是个行走的炸药桶,被那些花粉影响,随时可能爆发出难以预料的攻击性!骑士团那边我去交涉,让他们加强巡逻,特别是蒂玛乌斯常去的地方和…教堂广场那种人多的地方。”她最后一句,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春香窑深处,那个不为外人所知、终年弥漫着奇异花香的地下室。

这里更像一个诡异的花园与实验室的结合体。巨大的、散发着温润黄光的岩元素晶簇从地面和墙壁生长出来,构成了天然的支架和光源。在这些晶簇之间,攀爬、缠绕、怒放着的,是无数株异化的琉璃百合!它们的花朵比寻常品种大上数倍,花瓣呈现出梦幻却冰冷的淡紫、银灰甚至妖异的暗金色泽,花蕊中心闪烁着点点银星般的光芒,将整个地下室映照得光怪陆离。

莺儿哼着轻快的小调,像照料最心爱的宠物。她手持一支细长的水晶注射器,里面晃动着一种粘稠的、泛着珍珠母光泽的银色液体。她动作娴熟地将针尖刺入一株暗金色琉璃百合粗壮的花茎,缓缓推动活塞。随着银色液体的注入,那朵巨大的暗金色花朵猛地一颤,花蕊中心迅速凝结出一滴晶莹剔透、如同液态水银般的露珠!

“真乖。”莺儿满意地轻笑,用一把小巧的银剪,“咔嚓”一声将那朵花苞齐根剪下,随手丢进旁边一个由古老岩石打磨成的丹炉里。炉膛内,幽蓝色的元素火焰无声地舔舐着花瓣,将其中的精华缓缓提炼。

“您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带着回音,仿佛在对空气说话,又仿佛笃定阴影中有人存在。

地下室入口的阴影里,一道颀长沉稳的身影缓缓浮现。钟离负手而立,金色的龙瞳平静无波,扫过这片由岩元素力强行催生出的、妖异的花海,最后落在莺儿身上,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

莺儿毫不在意,依旧带着那种近乎陶醉的笑容,一边剪着花苞投入丹炉,一边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得意:

“炼金术师…尤其是像小雀儿这样聪明又执着的炼金术师,他们以为自己孜孜不倦追求的是世界的真理,是元素最本源的奥秘…”她转过身,手里拈着一支刚剪下的、花蕊闪烁着强烈银芒的琉璃百合,对着炉火的方向。

炉火跳跃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她身后的墙壁。

钟离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那面原本普通的石墙上,此刻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全是蒂玛乌斯!

有他在炼金台前专注记录的侧影,有他疲惫不堪伏案小睡时纤长睫羽在眼下投下的阴影,有他实验失败时沮丧地咬破下唇渗出血珠的特写,甚至…有一张角度极其刁钻、明显是偷拍的,清晰地展示出他后腰靠近脊椎末端位置的一颗小小的、颜色鲜红的朱砂痣!

而所有照片的中心,一个崭新的、用华丽金边精心裱起来的相框里,赫然是砂糖惊恐逃离实验室那天,蒂玛乌斯手持烧瓶架、面目狰狞地嘶吼咆哮的瞬间!

那扭曲的表情,凶狠的眼神,被相机清晰地定格,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恐怖和…病态。

“——其实啊,”莺儿欣赏着炉火映在照片上跳动的光影,红唇弯成一个极致愉悦又无比冰冷的弧度,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淬毒,“他们只是我最完美的…培养皿。”

蒙德城的心脏——风神像矗立的教堂广场,此刻却酝酿着一场风暴。

起因微不足道。柯莱,这位来自须弥、性格温和内向的见习巡林员,在帮助教堂的维多利亚修女整理完捐赠的旧书籍后,抱着厚厚一摞书,小心翼翼地穿过广场。一阵风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带来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腻气息。

抱着沉重书籍的柯莱脚步本就有些虚浮,被这突如其来的浓香一冲,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她本能地伸手想扶住旁边风神像的基座,手臂摆动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正低头匆匆走过、嘴里念念有词的人。

“啪嗒!”

几页写满潦草炼金公式的草稿纸,从那人紧攥的手中滑落,被风卷着在地上翻滚。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蒂玛乌斯猛地抬起头!

广场明亮的阳光下,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骇人的死灰,眼窝深陷,颧骨突出。

最令人胆寒的是他的眼睛——棕色的瞳孔此刻收缩得如同针尖,周围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血丝,那眼神空洞、狂乱、燃烧着一种非理性的、毁灭一切的火焰!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翻滚的草稿纸,又猛地转向踉跄着、试图道歉的柯莱,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撕毁了他毕生心血的、十恶不赦的窃贼!

“你…!”一个破碎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完全无视了周围惊愕的人群,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猛地扑了上去!

“呃啊——!”柯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纤细的脖颈就被一只铁钳般冰冷、带着不正常颤抖的手死死扼住!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怀里的书籍哗啦啦散落一地。

她瞬间被窒息感淹没,双脚离地,徒劳地踢蹬着,双手拼命去掰那只青筋暴起、力量大得惊人的手,碧绿色的眼眸因极度恐惧和缺氧而大大睁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小偷!叛徒!你们都在偷!偷我的配方!我的成果!我的…我的灵感!”蒂玛乌斯疯狂地嘶吼着,声音因暴怒而完全扭曲变形,唾液喷溅在柯莱惨白的脸上。他的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紧握成拳,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眼看就要朝着柯莱的头颅狠狠砸下!

广场瞬间炸开了锅!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孩童的哭喊交织在一起。西风骑士们奋力拨开混乱的人群,试图冲上前制止,但距离太远,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迅疾如电的身影撕裂了混乱的人群!

是旅行者!他(她)一直潜伏在附近,此刻如同离弦之箭,腰间的无锋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精准无比地朝着蒂玛乌斯扼住柯莱的那条手臂斜削而去!剑锋并非为了斩断,而是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意图逼迫他松手自保!

然而,比剑光更快的,是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呼喊!

“住手!放开他——!”

莺儿!她如同凭空出现,石榴红的旗袍在混乱的人潮中如同一道撕裂的伤口。她脸上是极度惊恐和心痛欲绝的表情,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

在旅行者的剑锋触及蒂玛乌斯手臂的前一刹那,她竟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猛地撞开了蒂玛乌斯扼住柯莱的手臂,同时张开双臂,死死地抱住了蒂玛乌斯剧烈颤抖的身体!

“没事了!没事了!蒂玛乌斯!是我!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她紧紧抱着他,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脸深深埋进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仿佛要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融化他周身的冰冷和狂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蒂玛乌斯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他高高扬起的拳头僵在半空,身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嗬嗬的粗喘。他那双收缩如针尖、燃烧着狂乱火焰的瞳孔,茫然地转动着,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莺儿趁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扭曲的脸,一只手颤抖着、极其迅速地伸进自己的袖袋,摸出一个极其小巧的贝壳状香盒。她用指尖挑出一点泛着奇异珍珠母光泽的银白色膏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和急切,精准地抹在了蒂玛乌斯剧烈翕动的鼻翼下方!

那珍珠母光泽的香膏接触到皮肤的瞬间,蒂玛乌斯浑身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瞳孔中那狂乱燃烧的火焰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开始剧烈地摇曳、闪烁,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溃散。针尖般的瞳孔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开始放松、放大,重新聚焦…

他眼中的暴戾和空洞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孩童般的迷茫和脆弱。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散落一地的书籍、惊魂未定被骑士扶住、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的柯莱、周围人群惊愕、恐惧又夹杂着些许困惑的目光…最后,他的视线落回到紧紧抱着自己、哭得梨花带雨的莺儿脸上。

“莺…莺儿…小姐?”他喃喃地开口,声音嘶哑虚弱,充满了不确定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委屈。下一秒,如同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和港湾,他高大的身体猛地软倒,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莺儿娇小的身躯上,脸深深埋进她馨香的颈窝,发出一阵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压抑而绝望的呜咽。

“乖…乖孩子…不怕了…没事了…”莺儿紧紧回抱着他,一只手温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他剧烈颤抖的脊背,声音轻柔得像在哄睡一个婴儿。她微微侧过头,沾满泪痕的脸上,对着周围投来同情和感动目光的人群,露出一个疲惫而坚强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

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能察觉。在她那只温柔抚慰着蒂玛乌斯后背的手掌下,在他第七节脊椎附近的皮肤下,一点极其微弱的、只有她能感知的岩黄色光芒,正如同最细小的针,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精准地连接上那枚米粒大小、早已与神经和骨骼生长在一起的琉璃百合结晶。那结晶在她元素力的刺激下,微微发热,如同一个被重新激活的控制器。

“好了…好了…”她凑近他汗湿的鬓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战栗的甜蜜,“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回家去,我新采了最鲜嫩的甜甜花…给你熬一锅甜甜的、暖暖的新香膏…这次,只加你最喜欢的甜甜花,好不好?”

她的声音如同魔咒,蒂玛乌斯在她怀中呜咽着,身体却奇异地放松下来,像一只被彻底驯服的倦鸟,任由她半扶半抱着,在人群自发让开的通道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离开这个混乱的广场。旅行者扶着惊魂未定的柯莱,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莺儿离去的背影,握着剑柄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却终究没有追上去。

三个月后,璃月港,绯云坡。

一家名为“琉璃工坊”的新店铺在玉京台下方不远处的繁华地段悄然开张。店铺门面不大,却装饰得极为雅致。门楣是上好的沉香木,雕刻着繁复而充满炼金美感的几何纹路,中间镶嵌着流光溢彩的琉璃面板,构成一个不断缓慢旋转的立体元素模型图案。橱窗擦得一尘不染,里面陈列的炼金香器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由深海蓝琉璃打造的孔雀匣,当客人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时,匣内并非香料,而是瞬间投射出一片微型而璀璨的星空图景,星辰流转间,散发出清冷悠远的雪松与星螺混合香气,仿佛将一片夜空握于掌中。

一枚玲珑剔透的翡翠嗅盐瓶,瓶身却并非光滑曲面,而是以微雕技艺蚀刻着密密麻麻、精密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元素反应公式。只需轻轻晃动,瓶内特制的嗅盐晶体碰撞,便激活公式,散发出提神醒脑、能瞬间抚平焦虑的薄荷与冰雾花混合气息,同时瓶身上的公式会亮起幽蓝的光芒,如同被点亮的真理符文。

店主人蒂玛乌斯·赫斯,这位来自蒙德的年轻炼金术师,以其惊人的创造力和将炼金术与璃月传统香道完美融合的精妙技艺,迅速在璃月的名流雅士间声名鹊起。他站在柜台后,穿着合体的璃月风格深青色长衫,气质温润如玉,谈吐清晰文雅,耐心地为每一位客人讲解那些精妙器物的原理。镜片后的眼神专注而平和,脸上时常带着温和的浅笑,与三个月前教堂广场上那个状若疯魔的身影判若两人。

然而,工坊的老主顾们私下闲聊时,总会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和隐隐的不安,提到一个奇特的细节。

“那位蒂玛乌斯先生,平时温温和和的,像块上好的和田玉。可只要那位莺儿夫人一来…啧,那感觉就变了!”

“对对!我也瞧见过!莺儿夫人提着食盒,笑盈盈地走进来,唤一声‘小雀儿’。那位蒂玛乌斯先生闻声回头,脸上那温润的笑啊…瞬间就僵住了!”

“何止是僵住!那眼神…我的天,像换了个人!直勾勾地盯着莺儿夫人,又深又沉,像两口不见底的寒潭!明明在笑,可那笑容底下…冷飕飕的,活像…活像一条盯紧了猎物的蛇!看得人心里发毛!”

“可莺儿夫人好像浑然不觉?还笑着给他擦汗,递点心…怪,真怪!”

琉璃工坊二楼的私人调香室,是蒂玛乌斯真正的王国。这里没有楼下店铺的精致展示,只有最本质的炼金与香氛的狂想。巨大的实验台占据中心,上面堆满了形态各异的琉璃器皿、晶簇、闪烁着元素微光的矿石粉末、以及分门别类装在玉盒瓷罐里的干花、香料、精油。空气里弥漫着上百种气味分子激烈碰撞又微妙平衡的气息,浓郁得几乎有了重量。墙壁上挂满了写满复杂公式和结构图的羊皮纸,有些还散发着新墨的微光。

夜色深沉,玉京台的灯火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工坊早已打烊,楼下的喧嚣归于沉寂。莺儿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如同往常一样,步履轻盈地踏上二楼的木梯。她穿着家常的藕荷色软缎旗袍,乌发松松挽起,簪着一支素银簪子,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

“小雀儿?还没歇息?我给你带了点瑶光滩刚送来的椰蓉酥,趁热…”她推开调香室的门,声音带着惯常的甜蜜。

话音未落。

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并非物理的拉扯,更像是一种强大意志的骤然降临,将她周身的气流瞬间凝固!莺儿只觉得呼吸一窒,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沛然巨力拽向前方!

“砰!”她的后背重重撞在靠墙的巨大香料柜上,震得柜子里无数装着香料的琉璃罐叮当作响。食盒脱手飞出,精致的椰蓉酥滚落一地。

惊愕瞬间冻结了莺儿脸上的笑容。她抬起头,对上一双眼睛。

蒂玛乌斯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窗外透入的微光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哪里还有半分白日里的温润平和?那里燃烧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是洞悉一切的了然,是压抑已久的炽热,是掌控全局的冰冷,更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要将她彻底吞噬的占有欲!如同暗夜寒潭深处潜伏的巨兽睁开了眼瞳。

“莺儿…”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磁性。他并未动手,只是抬起右手,食指隔空,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优雅而危险的韵律,从她旗袍领口的第一颗盘扣开始,虚虚地向下划去。

随着他指尖的移动,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莺儿旗袍上那一颗颗用金线缠绕、坚硬紧实的盘花扣,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又如同被无形的刻刀精准雕琢,竟自动地、无声无息地分解、变形!坚硬的材质软化、延展,金线自行拆解重组…眨眼之间,那些精致的盘扣,赫然变成了一个个由纯粹光线构成的、流动的、繁复而精密的炼金公式!

正是他今天下午刚刚在璃月炼金学术会上发表、引起轰动的“元素坍缩态稳定场”核心公式!每一个符号、每一个连接符都清晰无比,闪烁着幽冷的蓝光,烙印在她被迫敞开的衣襟上!如同一个被强行打上的、专属的烙印!

“今天下午的试验…”蒂玛乌斯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莺儿瞬间变得冰凉的耳廓上,带着浓郁的、属于他调香室特有的复杂香气,以及一种更深邃、更原始的侵略性,“…非常、非常有趣。”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的嘶鸣,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粘腻感,钻入她的耳蜗,“你种在我中枢神经里的那株‘琉璃百合’…亲爱的…”

他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莺儿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的、无法掩饰的惊骇和一丝…动摇。

“…我成功培育出了‘子株’。”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低头,牙齿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力道,咬在了莺儿后颈那个极其隐秘、用最高明的手法以岩元素力构筑的微型封印之上!

“喀啦——”

一声微不可闻、却又清晰得如同在灵魂深处响起的碎裂声!

那枚由莺儿亲手种下、用以掌控琉璃百合神经链接的核心封印,应声而破!

刹那间,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汹涌澎湃、更加甜腻馥郁、仿佛浓缩了世间一切诱惑与沉沦的异香,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熔岩,猛地从莺儿后颈那破碎的封印处喷涌而出!浓烈到近乎实质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调香室!

“呃…!”莺儿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极致眩晕感的闷哼。

眼前的景象彻底扭曲、崩塌!

哪里还有什么调香室?四面的墙壁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剥落、流淌,取而代之的,是疯狂滋长、缠绕、舞动的琉璃百合藤蔓!它们闪烁着妖异的淡紫、银灰和暗金光泽,花瓣如同冰冷的金属,藤蔓如同活过来的巨蟒,带着粘腻的触感,从四面八方伸出,死死缠住她的脚踝、小腿、腰肢…冰冷滑腻,带着不容抗拒的拖拽力!

她惊恐地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蒂玛乌斯。

他的脸在扭曲的光影中模糊了一瞬,随即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依旧是那张清俊的脸,但镜片后那双棕色的瞳孔深处,此刻正清晰地、缓慢地、绽放出一朵花!

银色的花蕊,如同最纯粹的月华凝聚,细密、冰冷、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而花蕊周围,是蔓延开来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金色斑纹,华丽、灼热,带着焚毁一切的疯狂!那双“花瞳”死死地锁定着她,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失魂落魄、被藤蔓缠绕的倒影,充满了绝对的掌控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扭曲的“爱意”。

当第一缕属于璃月清冷清晨的灰白光线,艰难地穿透调香室雕花的窗棂,驱散了些许室内的幽暗时,莺儿才从那惊心动魄的幻象泥沼中挣脱出一丝意识。冷汗浸透了她的软缎旗袍,紧贴着冰凉颤抖的肌肤。她的身体依旧残留着被藤蔓缠绕的错觉,僵硬得无法动弹。

一只冰冷而修长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捉住了她无意识蜷缩的手指。

是蒂玛乌斯。他不知何时已整理好衣衫,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表面,只是眼底深处那银蕊金斑的妖花虚影尚未完全散去,留下令人心悸的余烬。他牵引着莺儿颤抖的手指,缓缓按向自己左侧锁骨下方,一个微微凸起的位置。

指尖触碰到的,并非皮肤温热的触感,而是一种坚硬、光滑、带着恒定微温的奇异材质——琉璃!

莺儿的呼吸骤然停顿。她的指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层薄薄的、完美贴合肌肤的琉璃装置之下,正有两种色泽迥异的粘稠液体在缓慢地、永不停歇地旋转、流淌、纠缠!

一种是她无比熟悉的、泛着珍珠母光泽的银白——那是她“银月之匙”的精华,是操控、是放大、是侵蚀的毒。

而另一种,却是流动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灿金——那是蒂玛乌斯自身精神力、意志力与炼金术本源结合的产物,是反制、是吞噬、是重构的焰。

两种液体如同两条共生共斗的毒蛇,在狭小的琉璃囚笼中疯狂地旋舞、撕咬、融合…每一次纠缠都迸发出无形的能量涟漪,透过琉璃和皮肤,清晰地传递到莺儿的指尖,再顺着她的神经,一路灼烧到她的大脑深处!

那正是他们之间,再也无法分割的、共生共蚀的神经脉络的具象化!是她种下的因,和他培育出的果,共同编织的、牢不可破的囚笼!

蒂玛乌斯低下头,冰冷的唇轻轻擦过莺儿汗湿的额角,声音带着一种餍足后的慵懒,以及一丝令人骨髓发寒的甜蜜:

“天亮了,我的莺儿…”他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亵玩的意味,舔去她因极致眩晕而凝结在睫毛上的一滴细小香露。“我们…该给这新生的‘香膏’,取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了。”

玉京台高处,萍姥姥抱着她那只古朴的涤尘铃,正慢悠悠地踱着步,欣赏着晨曦中苏醒的璃月港。海风带来港口特有的咸腥和新一日忙碌的气息。

忽然,她怀中那只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涤尘铃,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颤起来!

“叮铃——叮铃铃——!”

清脆急促的铃声在宁静的晨光中突兀地响起,如同某种警世的悲鸣,无风自动,急切地仿佛要挣脱束缚!

萍姥姥的脚步猛地顿住。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历经沧桑的平和瞬间被一种深切的悲悯和洞悉一切的沉重所取代。她浑浊却依旧清明的目光,穿透鳞次栉比的屋宇,精准地投向了绯云坡方向,那间新开的“琉璃工坊”所在。

海风拂过她苍白的鬓发,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纠缠不清的甜腻与金属锈蚀的混合气息。老人深深地、无声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仿佛承载了千年的无奈与宿命的沉重,消散在急促的铃音和初升的朝阳里。

“唉…岩心囚琉璃,原是相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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