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禾从皇宫回去之后,记忆就开始逐渐复苏,把进入幻境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想了起来。
进入幻境的人一旦清醒,里面的一切事物都变了模样。
干练的桑榆,娇憨的桑晚,英武威严的桑兆廷,侍女扶虞,甚至是皇帝君渊,在风禾眼里,皆变成了一具移动的骸骨。
十分惊悚。
就连她和沉珂拜的那尊龙神,也是一副骨头架子,只依稀能看出以前的雄伟模样。
海底炼狱不外如是,活脱脱一座鬼城。
风禾内心再强大,也被这样的情形吓了一大跳。
唯一不变的,是太子沉珂,仍是皮肉丰满、金相玉质的样子。
风禾稍一思考便明白,沉珂绝对是阵眼所在,维系整个幻境的核心,只有从他那入手,才能破阵。
进都进来了,再害怕也没有用,风禾只能硬着头皮跟众人周旋。
一面准备婚嫁的事宜,一面派祁京出去寻找办法。
脑海中被植入的桑辞的记忆也算发挥了用处,毕竟是右将军之女,自小见多识广。
风禾很快从记忆中找出,有一种专门针对人鱼的毒药,食之可以使灵力暂时瘫痪,四肢瘫软,短暂卸下沉珂的战力。
其实她原先的储物袋中,也有从花神宗那儿顺来的各种迷药,只是幻境未破,所有的东西都被限制,连储物袋都拿不出来。
沉珂死后,风禾的储物袋才又到了她的手里。
幸好,不愧是在各大拍卖行混迹过的人,祁京不负众望,将药成功找了回来。
说是专门克制人鱼,但也要看那名人鱼的修为高低,若是贸贸然给沉珂下毒,那他是绝对不会中招的。
人鱼一生中防备最脆弱的时候,便是发热期来临的那一天。
沉珂还正值大婚,满心满眼都是娶了心爱之人的喜悦,防备更是降到了最低。
海水中的甜香,是风禾提前洒入的,已提前服了解药,配合舌根藏的毒一起使用。
状似迎合,实则是为了舔破舌根的毒囊,两毒交织,沉珂又毫无防备,这才让她得了手。
风禾承认,此举确实十分卑鄙,但在双方武力值相差巨大的情况下,不得不出此下策。
只是祁京虽说沉珂是阵眼,是虚幻出来的人物,风禾内心却仍然有所猜测。
当时她是和那名五级丹修一起跳入旋涡的,没道理雪龙和冰霜之弓都在沉珂身边,那人却了无痕迹。
最大的可能,就是两人都成了幻境中的一员,风禾成为桑辞,而那名五级丹修,就是太子沉珂。
鹿死谁手,就看俩人谁先清醒了。
想到这儿,风禾的心莫名突了一下,若是幻境还好,破境之后,再无后患。
但若是那名五级丹修便是沉珂,风禾在幻境里面杀了他,现实世界的他,必定也受了重伤。
她此次的行动,并非完全没有漏洞,藏在柱子后面的时候,幽冥露面被谢寻爻看到了。
以他的聪慧,未必猜不到风禾就在附近,而他和那名丹修的关系,看起来还挺好的……
另外,温琅当时可是和她对视了一眼,对于这,风禾倒是不太担心,进入幻海之后,她就戴上了面具。
就不信,温琅仅凭一双眼睛,能把她认出来。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抢了,就没什么好后怕的,担忧了一会儿,风禾又硬气起来。
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女只有一个,那就是女主裴玉,风禾性子谨慎保守,该大胆的时候却也十分大胆。
除了裴玉那儿不敢招惹,风禾真心想要什么东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敢去碰一碰。
脚步生风,闷头赶路,风禾很快出了菡萏城。
在城门口坐上前往空灵坡的传送阵,一阵轻微的颠簸后,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空灵坡上,四处都是周转的飞舟和各种运输的法器,人员来来往往,打扮各异。
犹如迁徙的候鸟,从一个栖息地,转到另一个栖息地。
到那时,去禅意林的飞舟还有半个时辰才出发,风禾火速过去问了问,见还有空位,掏出灵石买了张船票。
肚子咕咕作响,幻境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在那待了不知几年,外面不过只过了十多天。
身体的饥饿,却是实打实的。
除了各类码头和运输的站点,空灵坡上最不缺的,就是卖吃食的小摊。
面食、肉类的香味不断从摊位中传出,勾的风禾咽了咽口水。
寻了个人少些的面摊,风禾点了两碗鸡腿面。
鸡肉连骨带肉,切的细细碎碎,用油炸过一遍,酥脆干香。
和幻梦猪肉做的炸酱拼在一起,一勺浇到筋道爽滑的面条上面,又盖上一个比脸还大的鸡腿。
朴实无华,鲜香四溢。
就是卖价有些昂贵,单要面和浇头,十五枚下品灵珠一碗,鸡腿另外算钱,十枚下品灵珠一个。
人逢喜事精神爽,风禾也大方了许多,和祁京一人一碗,在面摊上埋头苦吃,大块朵颐。
鸡肉入口,油香混着肉香,十分酥脆,骨头都被炸酥了,稍微一咬,就变成了渣滓,并不用吐。
鸡腿纤维分明,一拉就脱骨,比赵三斤做得还好吃,吃完,风禾打包了两个带去船上。
风禾走后,隔壁桌上来了两名禅意林驾驶飞舟的俗家弟子,各要了碗素面,边吃边高谈阔论。
年长些的那名眉头紧皱,看起来被烦心事困扰已久。
另一名年轻些的嗦了一口面,顺嘴聊道,“张大哥何故如此愁眉苦脸,有那么出息的儿子,该开心些才是。”
“可不就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最近要筑基了,危险得很,可那筑基丹昂贵,不是我等干苦力的能买得起的,再说,也不知道去哪儿买”,年长修士一脸苦相。
年轻修士边吃面边点了点头,深有感触,“那倒是”,不知想起了什么,筷子一顿,“住持不是和那什么沉丹师关系好吗,听说他是罕见的五级丹修,你去求一求住持,说不定能给你炼一枚。”
“你咋知道……”
“嘿嘿,我那天在旁边伺候师兄扫洒,听了一耳朵。”
“去去去,莫说那什么丹师,就是住持,又岂是我等能够得见的,净出些馊主意。”
……
风禾径直上了飞舟,找到自己的房间,沾床便睡。
她太累了。
明黄色的宝伞迎风展开,缓缓向炎火之森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