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合上了簿子。
他站起身,目光在那六个矿修和两个神色恭敬的执事脸上一一扫过。
“想必你们也瞧见了。在下李果,便是这丙字一百零八号矿区的管事。”
他侧了侧身,指了指旁边站得笔直的两人。
“这两位,是张桁执事,和钱戍执事。”
“日后这矿区的运转,便由我,同二位执事,一同督管。”
“我等,见过李管事!”
“见过张执事、钱执事!”
那六个矿修,包括赵老头在内,这回都老老实实地躬身行礼。
张桁和钱戍二人,腰杆挺得更直了,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身为苏家护卫的傲气。
李果点了点头,继续道:
“既是新矿区,便要有新规矩。”
他声音不大,但这狭窄的矿道里头,听得一清二楚。
“第一,本矿区每月,矿修必须下矿二十日。若有缺漏,按日扣除灵石。”
“第二,下矿之前,所有储物器具,一律上交执事保管。若有私藏……”
李果顿了顿,语气平淡:“一经发现,废除身份,逐出矿区。”
这话一出,那几个矿修脸色都是一白。
“第三,矿区统一使用矿车。每人一车,装满为止,由执事查验后,方可运出。”
“第四,矿道之内,严禁私斗,严禁偷盗他人灵石。”
“第五……”
李果把陆山元教他的那些条条框框,一口气说了个七七八八。
那六个矿修都听得仔细,石姓兄妹两人更是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只有那赵老,听着听着,那双贼眉鼠眼就转了转,脸上露出了点不耐烦。
李果刚要说第六条,那赵老就忽然拱了拱手,嘿嘿一笑,插了句嘴。
“李管事!”
“您说的这些规矩……小老都懂!都懂!跟丙字五十号矿区那边差不多!”
赵老搓了搓手,露出一口黄牙:“小老就是想问问……您这新矿区……这灵石的份例,是怎么个分法?”
这话一出,石姓兄妹、王大柱那几人,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向了李果。
“放肆!”
张桁这时忽然往前一步,瞪着赵老就是一声怒喝。
“李管事正在训话!哪有你这老东西插嘴的份?”
赵老被这一声吼,动作一僵,赶紧拱手作揖。
“哎哟,张执事息怒,李管事恕罪,恕罪!”
“是小老一时心急,是小老嘴贱!”
他嘴上连连道歉,可那张老脸上,却瞧不见半分真的畏惧。
张桁见这老头还敢说,气得眉毛倒竖,正要再骂,李果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半成。”
“什么?”赵老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果补充了一句,“挖到一百块下品灵石,你们自个儿,能得五块。”
这是陆山元教他的,青山矿脉里,绝大多数矿区给矿修的,都是这个价。
此话一出,几人神色各异。
那石姓兄妹俩,还有那个憨厚的王大柱,脸上瞬间就亮堂了起来,眼睛里全是光。
半成!
他们在听风国、龙须国那些鬼地方,何曾有机会能赚取这么多灵石。
这苏家的矿脉,果然是仙家气派!
可另外三人,神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那刘明叹了口气,没说话。
而赵老和那个孙吉,脸上的失望,是半点都没遮掩。
“李管事……”
赵老头那张笑脸,这回有点垮了,他硬着头皮又拱了拱手。
“小老……冒昧再问一句。”
“这半成……是不是……是不是忒少了点?”
他眼珠一转,立马开始卖惨:“您瞧,咱们这丙字一百零八号,这光景……怕是挖一天,也挖不出百来块下品灵石。”
“这半成份例……弟兄们怕是连喝西北风都不够啊!”
赵老头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给旁边的孙吉使了个眼色。
孙吉立马会意,也苦着脸站了出来。
“是啊,李管事!”
“咱们散修修炼,本就不易,哪哪都要灵石。您看不如……给弟兄们提一提?”
他一咬牙:“提个……七分?七分利总行吧!”
“对对对!七分利!”赵老头赶紧附和。
“你们……”
张桁的脸都气青了!
他刚骂了一句立了威,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就敢在这讨价还价!
这打的不是李管事的脸,这是打他张桁的脸!
“反了天了!”
张桁指着赵老的鼻子就骂:“你们两个还想不想在这干了?半成是苏家的规矩!爱干干,不干滚!”
钱戍也在一旁冷着脸,帮腔道:“不错!苏家定下的规矩,也是你们能讨价还价的?”
两人一唱一和,杀气腾腾。
那石姓兄妹和王大柱,早就被这阵势吓得脸色发白,往后缩了缩。
可那赵老头和孙吉,却像是没听见他俩的威胁。
两人压根不理会张桁和钱戍,那两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李果。
他们晓得,这矿区,真正做主的,是眼前这个瞧着只有炼气九层的李管事。
李果没说话。
他心里头,在飞快地算一笔账。
陆山元那老油条说过,矿区产出,九成二要上缴苏家。
剩下的,便是八分利。
这八分利,才是管事能拿来做文章的。
按规矩,矿修拿半成,他这个管事,就能得剩下的三分利。
这三分利也不会全进了他的储物袋,他自然要分润一些给张桁、钱戍这两个执事,好让他们老实替自个儿办事。
可若是按这赵老头说的,给了矿修七分利……
那最后到他这个管事手里头的,就只剩下一分利了。再分给两个执事,那真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怪不得张桁急得跳脚。
他其实是在主动维护他自个儿的利益。
李果瞧了瞧赵老,又瞧了瞧这光秃秃的矿壁。
这老小子,敢这么有恃无恐,就是看准了他这新矿区,是丙字一百零八号,是个人见人嫌的穷矿。
这矿区刚开,正缺人手。
他要是把这半成咬死了,这老小子和孙吉,怕是掉头就走。
一个新矿区,开张第一天,矿修就跑了。
这事要是传到苏明耳朵里,他李果这个管事,也难以解释。
“好。”
李果忽然开口了。
“什么?”
张桁和赵老,同时愣住了。
李果一锤定音:“从今日起,咱这矿区,矿修的分成,提到七分利。”
“谢大人!谢管事大人!”
赵老和孙吉大喜过望,特别是赵老,他那张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赶紧带头作揖。
那个一直没吭声的刘明,麻木的脸上也总算露出了一丝真切的喜色。
而石山、石秀兄妹俩,还有那憨厚的王大柱,更是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他们仨本就是奔着那“半成”来的,那已经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天价。
万万没想到!
这位瞧着有些冷淡的新管事,竟然这么好说话,一开口,就给加到了七分利!
石姓兄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两个字——来对了!
跟着这样的管事大人干,有盼头!
“李管事!”张桁这回是真急了,他一步抢到李果跟前,压低了声音,“万万不可啊!这半成是苏总管定下的规矩!您……”
“那是其他矿区。”
李果打断了他。
“而且……”李果的目光,从张桁和钱戍那两张又急又懵的脸上扫过。
“其他矿区,可曾允许执事,下矿挖矿?”
张桁和钱戍,齐齐一愣。
“什么……意思?”
李果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
“这矿区,只要是挖矿的,都拿七分利。矿修拿得,你们两个执事,自然也拿得。”
李果拍了拍张桁的肩膀。
“张执事,你炼气九层,钱执事,炼气八层。”
“你们二位,若只是在洞口喝茶,自然只能拿我分给你们的那点死份子。”
“可你们若是愿意自个儿拿起青罡镐……”
李果指了指那片光秃秃的矿壁。
“那你们挖出来的灵石,其中七分利,也都是你们自个儿的。”
“如何?”
张桁和钱戍,先是猛地一愣。
紧接着,两人像是想通了什么,眼睛瞪得溜圆,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他们是炼气八九层,可比这些炼气一二层的矿修强多了!
他们俩下矿,挖一天的量,怕是顶得上那六个矿修挖上三五天!
这七分利……
这……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灵石!
“管事大人英明!”
张桁那张方脸,瞬间涨红,不是气的,是激动的!
钱戍也在一旁连连点头,激动得话都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