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的队伍离开了酱香村,带着一坛珍贵的古法头抽和满腹的醇香回忆,继续在江南水网间穿梭。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荒庙惊魂(獾)以及美食奇遇,让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活跃了不少,连带着顾昭之那向来清冷的面容,似乎也因那顿极致满足的头抽焖肉而柔和了几分。
这一日,车队行至一处名为栖霞镇的繁华市镇,准备在此休整一日,补充给养。栖霞镇以织造和刺绣闻名,市集上人来人往,绸缎庄、绣坊鳞次栉比,各色精致的丝线、布料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充满了江南水乡的富庶与婉约气息。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祥和的镇子里,却发生了一件让林晚昭颇为烦恼的小事——她存放在驿站临时小厨房的食材,尤其是那几条准备晚上给侯爷做清蒸鲥鱼的、用冰块小心镇着的鲜鱼,竟然被不知从哪里溜进来的老鼠给啃了!
看着那几条原本银光闪闪、鳞片完整的珍稀鲥鱼,如今鱼尾和背鳍处留下了清晰的齿痕,甚至还被拖走了一条最小的,林晚昭气得直跺脚,心疼得不得了!
“这杀千刀的老鼠!也太会挑了吧!专捡最贵的啃!”林晚昭对着那几条“破相”的鲥鱼,欲哭无泪。虽然经过处理,剩下的部分还能勉强入菜,但品质大打折扣,更重要的是,这种被糟蹋了顶级食材的感觉,对于任何一个追求完美的厨子来说,都如同心尖被剜了一刀。
她气呼呼地找来驿丞,驿丞也是一脸无奈,连连赔罪:“林行走息怒!息怒!这驿站临水,难免有些鼠患,平日里也放了鼠药、鼠夹,谁知这东西竟如此狡猾,专挑贵重的下手……小的这就让人再彻底清查一遍,加强防范!”
话虽如此,但林晚昭还是闷闷不乐。她倒不是心疼钱(反正用的是侯府的采买银子),主要是觉得憋屈,以及对那神出鬼没的老鼠防不胜防的担忧。这南巡路还长,以后难免还会在各地驿站甚至野外临时灶台做饭,总不能次次都提心吊胆,担心食材被这些“梁上君子”光顾吧?
晚膳时,顾昭之看着桌上那盘虽然经过林晚昭巧手修补、依旧鲜美但终究不算完美的清蒸鲥鱼,再瞥一眼旁边侍立、明显有些蔫头耷脑、眼神里还残留着对老鼠愤懑的小厨娘,心中了然。
他优雅地夹起一块鱼肉,品尝后,并未对鱼的品相发表意见,反而状似无意地开口:“听闻,猫乃鼠之克星。”
林晚昭正神游天外,琢磨着怎么用剩下的边角料做个鱼丸汤弥补一下,闻言下意识地接口:“是啊,要是有只猫就好了,看那些臭老鼠还敢不敢……”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反应过来是在跟侯爷对话,连忙收声,偷偷抬眼觑了觑顾昭之的脸色。
顾昭之神色如常,继续用膳,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但熟悉他性子的墨砚,却从侯爷那平淡无波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果然,次日清晨,车队即将离开栖霞镇时,墨砚牵着一匹骏马,马背上除了他的行囊,还多了一个用细藤条编织的、精巧透气的小篮子。篮子里面铺着柔软的棉垫,垫子上,赫然蜷缩着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小猫!
那小猫看起来约莫两三个月大,身形娇小玲珑,一身长毛如同上好的雪缎,蓬松柔软。它正闭着眼酣睡,粉嫩的小鼻子随着呼吸微微翕动,三角形的耳朵偶尔抖动一下,仿佛在驱赶不存在的苍蝇。最引人注目的是,即便闭着眼,也能看出它有一张极其精致的小脸,眼线微微上挑,可以想象睁开眼后会是何等模样。
墨砚将篮子提到林晚昭面前,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平稳地传达着侯爷的“旨意”:“林行走,侯爷念你保管食材辛苦,特寻得此猫,予你‘镇宅辟鼠’。此猫乃本地一户讲究人家所育,其母是捕鼠好手,性格温顺,血统……尚可。” 他顿了顿,补充道,“侯爷赐名,‘雪儿’。”
林晚昭看着篮子里那团雪白娇软、如同云朵般的小东西,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整个人都懵了!
侯爷……送了她一只猫?!
因为昨天抱怨老鼠,所以今天就给她弄来了一只猫?!
还是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纯白小猫?!
一股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如同烟花般在她脑海中炸开!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凑近篮子,看着那只名为“雪儿”的小猫。它似乎被说话声惊扰,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露出了粉嫩的肉垫和小爪子,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如同最上等的祖母绿宝石般的眼眸!清澈、透亮、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神秘与灵动。碧绿的眼眸镶嵌在雪白的毛发中,对比鲜明,美得惊心动魄!它歪了歪小脑袋,用那双碧绿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激动得脸颊泛红的人类,轻轻地“喵~”了一声,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幼猫特有的娇憨。
这一声“喵”,简直把林晚昭的心都给叫化了!
“它……它真叫雪儿?侯爷赐的名?”林晚昭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她伸出手指,想碰又不敢碰,生怕惊扰了这雪做的小精灵。
“是。”墨砚言简意赅,将篮子递到她手中,“好生照料。它的食水用具,已一并备好。” 说完,便转身去向顾昭之复命了。
林晚昭抱着那个装着雪儿的藤篮,如同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激动得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勉强压下想要尖叫的冲动。她凑到篮边,用气声对着里面的小猫傻笑:“雪儿?你叫雪儿?真好听!以后你就跟着我啦!咱们一起打老鼠!保护好吃的!”
小桃闻讯赶来,看到雪儿,也是惊喜万分,主仆二人围着篮子,对着那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猫,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兴奋的低呼声。
雪儿似乎对环境的变化并不害怕,它好奇地探出小脑袋,用鼻子嗅了嗅林晚昭伸过来的手指,然后伸出带着细小倒刺的粉色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那微痒的触感,让林晚昭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小姐!它喜欢您呢!”小桃雀跃道。
车队再次启程。林晚昭的副车里,从此多了一位娇客。她将雪儿的篮子放在自己座位旁边,时不时就要低头看一眼。雪儿起初还有些认生,大部分时间蜷在篮子里睡觉,或者睁着碧绿的大眼睛,安静地打量着车厢内晃动的光影和眼前这个总是对着它傻笑的人类。
但猫的天性很快显露。不过半日功夫,它对环境熟悉后,便开始展现出活泼好动的一面。它会用爪子去扑抓从车窗缝隙里透进来的、跳跃的光斑;会对林晚昭腰间晃动的香囊穗子产生浓厚兴趣,试图用爪子去够;甚至会在林晚昭看书(菜谱)的时候,突然跳上她的膝盖,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去蹭她的手,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林晚昭对这个小萌物简直是爱不释手,看书看累了就逗逗猫,或者干脆把它抱在怀里,一边抚摸着它柔软温暖的长毛,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只觉得旅途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而雪儿,也很快找到了它最喜爱的“宝座”——林晚昭那个装着各种干货、香料和部分耐储存新鲜蔬菜的大食材筐!那筐子放在车厢一角,里面铺着干净的麻布,各种食材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对雪儿来说,似乎充满了诱惑。它常常趁着林晚昭不注意,就悄无声息地跳进筐里,在晒干的香菇、木耳或者那一捆捆散发着清香的香草中间,找个舒服的位置窝下来,把自己团成一个雪白的毛球,打着小呼噜酣然入睡。
起初林晚昭还担心它会弄乱或者弄脏食材,但很快发现,雪儿极其爱干净,从不随地便溺(林晚昭在驿站休息时都会用准备好的沙盆给它),也不会用爪子去撕扯食材,只是单纯地把那里当成了一个充满安全感、气味让它安心的“窝”。看着那团雪白毛球在一堆山珍干货中安然入睡的可爱模样,林晚昭也就由它去了,甚至觉得这画面格外和谐——猫镇食材,名副其实!
雪儿的到来,不仅让林晚昭的旅途生活增添了无数乐趣,也很快征服了整个车队的人。它那精致如雪团的外貌,碧绿剔透的眼眸,以及时而高冷、时而娇憨的反差萌态,让一众平日里舞刀弄枪的硬汉亲兵们,也忍不住在休息时偷偷围观,甚至有人试图拿出自己的肉干“贿赂”它。不过雪儿似乎对陌生人的投喂颇为警惕,大多数时候只是高冷地瞥一眼,便继续优雅地舔着自己的爪子,或者迈着猫步,矜持地回到林晚昭身边,或者跳进它的“专属”食材筐宝座。
唯有在面对林晚昭和小桃时,它才会展现出十足的亲昵与依赖。
当然,顾昭之送猫的“初衷”也并未落空。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但凡在驿站落脚,林晚昭都会带着雪儿去临时厨房“巡视”一番。雪儿似乎真的继承了它母亲捕鼠高手的基因,对老鼠的气息极其敏感。有两次,它刚被放进厨房,就立刻炸起了毛,碧绿的眼睛锐利地盯向角落,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果然就吓得藏在暗处的老鼠不敢动弹,甚至有一次还真的被它逮住了一只胆大包天想来偷油的小老鼠!虽然雪儿年纪尚小,捕鼠技巧还略显生涩,但那架势和效果,已经足以让厨房里的“梁上君子”们闻风丧胆,再不敢轻易造次。
“雪儿真棒!不愧是侯爷亲点的‘镇宅神兽’!”林晚昭每次看到雪儿竖起尾巴、威风凛凛地在厨房里巡逻的小模样,就忍不住把它抱起来,用脸颊蹭蹭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毫不吝啬地夸奖。雪儿则会享受地眯起碧绿的眼睛,发出响亮的“呼噜”声,仿佛在说:“那是自然!”
消息传到顾昭之耳中,他虽未对此发表任何看法,但某次林晚昭抱着雪儿在他面前经过,请示晚膳菜单时,他目光在那团窝在林晚昭怀里、慵懒地打着哈欠的雪白毛球上停留了一瞬,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有了雪儿的陪伴,林晚昭的南巡之路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她甚至开始琢磨着,能不能利用沿途搜集到的特色食材,给雪儿也做一些健康又美味的猫饭?毕竟,这位可是侯爷亲赐的“御前带爪侍卫”,伙食标准可不能低了!
于是,南巡的车队里,除了那位总能捣鼓出美味的小林行走,又多了一位颜值超高、业务能力(捕鼠)初显、备受宠爱的雪白团子。一行人一猫,继续向着南方行进,前方的路途,想必会因为这小小的萌物,增添更多意想不到的乐趣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