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窟的魔气，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和。
莫言之扶着叶凝霜踏入魔宫时，炼魔台上的万载冰魄已自动散出淡蓝寒气，将周围的魔气梳理成柔软的气流，裹着两人的身影缓缓落在玄铁座旁。叶凝霜靠在莫言之怀里，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元婴中期的灵力紊乱如乱麻，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凌虚子那一掌，几乎震碎了她的经脉。
“坐好。”
莫言之将她扶到玄铁座上，转身走到炼魔台中央。他抬手解开黑袍的领口，露出苍白却紧实的脖颈，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纹路，是他千年魔功凝聚的“魔血命脉”——魔血乃魔尊本源之力，每一滴都蕴含着千年修为，寻常魔修若能得一滴，便能突破瓶颈，可对他而言，失一滴魔血，便需闭关三月才能补回。
叶凝霜看着他的动作，瞳孔骤缩：“师尊，您要做什么？”
莫言之没有回头，指尖凝聚出一缕黑色魔气，精准地划在脖颈的金色纹路上。一滴泛着淡金光泽的魔血，顺着纹路缓缓渗出，魔气环绕在血滴周围，像护着稀世珍宝般，将其托在掌心。
“你的经脉断了三道，元婴也受了震荡，寻常灵药补不了。”他转过身，掌心的魔血泛着温暖的光，与他周身冰冷的魔气截然不同，“这是魔血，能重塑你的经脉，稳固元婴。”
叶凝霜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在寒月宗修行了十年，从入门弟子到天之骄女，见过无数修士为了资源争得头破血流，见过师尊月苍为了功法背叛她，却从未有人愿意为她付出“本源之力”。魔血对魔尊而言意味着什么，她虽不全懂，却能从莫言之微微发白的脸色中看出——这代价，绝不小。
“师尊，弟子不能要！”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莫言之按住肩膀。
“拿着。”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掌心的魔血缓缓飘到她面前，“你是我的弟子，我不会让你死。”
魔血落在叶凝霜的眉心，瞬间化作一股温暖的气流，顺着她的经脉游走。原本断裂的经脉处传来酥麻的痒意，紊乱的灵力被气流梳理成温顺的溪流，连震荡的元婴都渐渐稳定下来，泛着淡淡的金光。她闭着眼，感受着体内的变化，眼泪却无声地滑落，滴在玄铁座上，被魔气冻成细小的冰晶。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会拼尽全力护她。
莫言之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眉心的金光，指尖的魔气微微收敛。他千年岁月里，从未为任何人动过本源，墨尘在时，他最多给些护身魔玉，却从未想过用魔血——可刚才看到叶凝霜倒在寒月宗，胸口淌血的模样，他竟下意识地想护住她，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他不懂这是什么情绪，只知道，这个弟子，不能死。
……
接下来的半个月，叶凝霜都在魔宫修养。
魔血的效果远超预期，不仅重塑了她的经脉，还让她的冰魔之力更精纯。每天清晨，她都会在炼魔台上打坐，莫言之则坐在玄铁柱旁，手里拿着墨尘留下的黑石碎片，偶尔在她灵力滞涩时，用魔气在她眉心点一下，帮她打通阻塞的灵脉。
她的情感，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悄然变化。
起初是感激，感激他救了她，给了她复仇的力量；后来是依赖，依赖他的指导，依赖他沉默的守护；再到后来，当她看到莫言之深夜坐在炼魔台边，对着黑石碎片发呆时，心里竟会泛起一丝酸涩——她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想陪在他身边，想为他做点什么。
她自幼修行，从未接触过异性，更不懂“喜欢”是什么。可当她看到莫言之黑袍上沾了灰尘，会下意识地帮他拂去；当她熬好灵药汤，会先端给她，紧张地等着他评价；当她夜里修炼遇到噩梦，看到他站在床边守护时，会觉得无比安心——她隐约知道，这种情绪，早已超越了“师徒情谊”。
“师尊，您尝尝这个。”
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叶凝霜端着一个乌木碗，走到莫言之面前。碗里是她熬的“灵药粥”，里面放了金纹草、凝露草，还有她从魔窟溪边采的野果，熬了整整三个时辰，却还是有些焦糊，颜色也黑乎乎的，看起来实在难以下口。
这是她第一次学做饭。
之前都是莫言之用魔气催熟灵药，或者直接给她灵晶当食物，她从未想过“吃饭”这件事。直到昨天，她在魔宫的古籍里看到“凡人以食为天，修士亦可调养身心”，才想着要给莫言之熬点粥，报答他的付出。
可她哪里会熬粥？
第一次生火，把魔宫的灶台烧黑了；第一次放草药，把凝露草放多了，粥变得苦涩；第一次搅拌，差点把碗打翻——最后熬出来的粥，连她自己尝了一口，都忍不住皱起眉。
莫言之看着碗里黑乎乎的粥，又看了看叶凝霜紧张得发红的耳根，沉默地接过碗。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焦糊的味道混着草药的苦涩，还有野果的酸意，在嘴里炸开，比他千年里尝过的任何毒药都难以下咽。
叶凝霜盯着他的表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师、师尊，是不是很难吃？我下次……”
“尚可。”
莫言之打断她的话，又舀了一口粥，慢慢咽了下去。他没有说“好吃”，也没有说“难吃”，只是安静地吃着，一碗粥，他吃了整整一刻钟，最后连碗底都舔干净了。
叶凝霜看着空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辰。她赶紧接过碗，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开心：“师尊，您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给您熬！”
“好。”莫言之点头，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去洗碗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抬手摸了摸嘴角，那里还残留着粥的苦涩，可心里却像被魔血温暖过一样，泛着淡淡的暖意。
他千年岁月里，从未有人为他做过饭，哪怕是墨尘，也只是熬灵药汤。这个弟子，总是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东西。
……
又过了半个月，叶凝霜的修为开始松动。
莫言之将魔宫珍藏的“魔元晶”取了出来，放在炼魔台中央。魔元晶通体漆黑，泛着浓郁的魔气，是他千年前从魔窟深处的妖兽巢穴里夺来的，能极大地提升魔修的修为。
“运转寂灭魔诀，引魔气入元婴。”莫言之站在她身边，指尖的魔气缠绕在魔元晶上，将其力量缓缓引出，“别着急，稳着来。”
叶凝霜盘膝坐下，按照他的指引，开始吸收魔元晶的力量。黑色的魔气顺着她的指尖涌入体内，与她的冰魔之力交织在一起，在经脉中形成一道淡紫色的洪流。原本停滞在元婴中期的修为，开始缓缓攀升，经脉被魔气拓宽，元婴也变得更加凝实。
中途，她几次因为力量太盛，险些走火入魔。莫言之始终守在她身边，每当她灵力紊乱时，就用自己的魔气帮她梳理，掌心的温度透过黑袍传来，让她一次次稳住心神。
三天三夜后，炼魔台上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息。
淡紫色的冰魔之力冲天而起，将魔宫的穹顶都震得微微作响。叶凝霜缓缓睁开眼，眸底泛着淡蓝与墨黑交织的光，元婴后期的修为彻底稳固——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的自己，哪怕遇到元婴大圆满的修士，也能一战之力。
“师尊，弟子突破了！”她站起身，兴奋地走到莫言之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分享自己的喜悦。
莫言之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认可：“不错。接下来，可随我去玄清宗。”
叶凝霜点头，心里却有些不舍——这一个月的魔宫生活，平静而温暖，让她忘了复仇的戾气，只想一直陪在师尊身边。她看着莫言之转身走向玄铁座的背影，鼓起勇气，轻声说：“师尊，等杀了清玄子，我们……还回魔宫，好不好？”
莫言之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声“嗯”，像一颗石子，投进叶凝霜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她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知道，无论未来要面对多少风雨，只要有师尊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魔宫的雾气，缓缓笼罩住两人的身影。玄清宗的复仇之路即将开启，可此刻的魔宫，却弥漫着淡淡的暖意，那是属于师徒，也属于两颗渐渐靠近的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