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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桑林,静谧被骤然撕裂!
赵政不是走进来的,是撞进来的。他浑身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这片绿洲点燃。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老桑树上,枯叶簌簌落下。
(现代意识:血压爆表!那群赵国的崽子!要不是这身体…) (始皇意识:奇耻大辱!待朕…必以铁血洗刷!)
没说话。她只是从身边小篮里,拈起一颗最黑最紫、饱满得快要滴出蜜来的桑葚。走到这头濒临爆发的小兽面前,毫不犹豫地伸手,将那枚沉甸甸的、饱含甜意的果实,直接塞进他那只因极度用力而冰冷僵硬的拳头里。
“压下去。”她的声音清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别让火把自己烧了。”
冰凉的桑葚触感奇异地缓解了掌心的刺痛。赵政猛地抬头,赤红的眼对上她沉静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害怕,只有全然的信任和担忧。
他紧绷的脊背瞬间垮塌,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蹲下,把脸深深埋进臂弯,只有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声传出。屈辱、愤怒、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阿房在他身边蹲下,没扒拉他,只是伸出手,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绷得像石头一样的脊背。骨头硌手。
“输代码了?”她问,用词古怪,却传达了极致的心疼,“又被病毒攻击了?”
“他们…骂我娘…”他声音闷哑,每个字都裹着血泪,“骂秦国…说我们该死…”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病毒,腐蚀着他的理智。
“等我…等我拿到最高权限…我要把他们全拖进回收站!清空!一个比特都不留!”这誓言带着血腥的电子硝烟味。
就在他情绪最激动,几乎要再次被怒火吞噬时——
“嗖!”
一道极细微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飞过!
“咄!”
一声闷响!一枚闪着幽蓝寒光的细长铁钉,深深地钉入了他们身旁那棵老桑树的树干! 钉尾还在微微颤动!
钉子上,似乎还刻着某种诡异的蛇形纹路!
赵政的哭声戛然而止!阿房的拍抚也瞬间僵住!
两人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铁钉射来的方向——桑林深处的阴影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那枚深入树干的毒钉,却冰冷地宣告着刚才的危险真实不虚!
有人要杀他?!就在刚才?!
巨大的惊骇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赵政猛地站起身,一把将阿房拉到自己身后,眼神锐利如鹰,疯狂扫视着周围的桑林,身体再次绷紧,却不再是因愤怒,而是因极致危险而进入的戒备状态!
(现代意识:狙击手?!冷兵器版?!这什么展开?!) (始皇意识:刺客!有刺客!护驾!)
是谁?赵国的贵族子弟?他们虽然欺辱他,但从未下过此等死手!而且这手法,这诡异的毒钉,绝非那些纨绔所能为!
难道…是秦国内部的敌人?知道他质子身份,欲除之而后快?或是…其他国家的阴谋?
无数的念头在赵政脑中闪电般掠过。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致命的危险并非来自明面的辱骂,而是隐藏在阴影中的毒牙!
“阿房,躲树后面去!别出来!”赵政压低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命令口吻。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忍着心悸,仔细观察那枚毒钉。幽蓝的色泽显示淬有剧毒,蛇形纹路诡谲陌生。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毒钉之时——
“沙沙…沙沙…”
一阵不同于风拂树叶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又来了?!
赵政猛地回头,将阿房死死护在身后,目光死死盯向声音来源,手已经摸向后腰——那里藏着他磨制的那把简陋却锋利的铁片匕首!他的心跳如擂鼓,全身血液似乎都在沸腾又冰冷。
一个身影,缓缓从桑树后走了出来。
却不是预想中的黑衣杀手。
而是一个穿着破旧葛衣、头发灰白杂乱、身形佝偻的老者。他手里拿着一把破旧的柴刀,背上是一捆柴火,看起来就像个最普通的樵夫。
老者似乎也被浑身戒备、眼神凶狠的赵政吓了一跳,愣了一下,随即浑浊的眼睛看向那棵钉着毒钉的桑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后怕:“哎呦!这…这哪个天杀的往树上乱钉东西!差点吓死老汉我!刚听到这边有动静,还以为是野猪呢…”
他的表情、语气、姿态都毫无破绽。
但赵政的心却没有丝毫放松!
太巧了! 毒钉刚至,他就出现?一个普通樵夫,看到树上钉着这么个诡异玩意儿,第一反应是抱怨而不是害怕?
(现代意识:演技派?这老头不对劲!系统!扫描他!) 【警告:目标个体能量波动隐匿极深,无法精确扫描。存在高概率威胁!建议宿主极度警惕!】
赵政握紧了背后的匕首,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死死盯着老者,仿佛要从他脸上每一道皱纹里看出破绽。
阿房也从树后探出头,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老者仿佛才看到赵政脸上的泪痕和通红的眼睛,以及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讪讪地笑了笑:“俩娃子这是…吵架了?唉,年轻真好…行了行了,老汉我砍柴去了,不打扰你们…”
说着,他扛着柴刀,背着柴捆,步履蹒跚地走向桑林深处,很快消失在树木之后。
桑林再次恢复寂静。
只有那枚钉在树上的幽蓝毒钉,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惊魂一刻。
赵政依旧紧绷着身体,久久没有放松。他看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那枚毒钉,再看看身边惊魂未定的阿房。
委屈和愤怒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危机感和无穷的疑虑。
是谁要杀他? 那个老者,真的只是樵夫吗? 这看似平静的邯郸,到底隐藏着多少凶险?
他拉起阿房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和自己一样冰凉,却布满了冷汗。
“我们得离开这。”赵政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现在就走。”
阳光依旧透过桑叶洒下,却再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少年王的眼泪已被凶险的寒风吹干,留下的,是提前降临的、关乎生死的警惕与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