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限，转瞬即至。
直殿监的小院子里，林凡，或者说小凡子，正收拾着他那点可怜的家当——主要就是系统给的那个越来越旧的水囊，和王公公赏的那锭舍不得花的小银子。小凳子眼圈红红地在一旁帮忙，嘴里嘟囔着：“凡哥，你走了，咱西六宫的红旗评比可咋整啊……赵公公肯定又让咱们瞎糊弄……”
林凡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这直殿监虽然破败，但好歹是他重生后第一个站稳脚跟的地方，还有了小凳子这么个“嫡系”。他拍了拍小凳子的肩膀，故作轻松：“傻小子，规矩我都教给你了，以后你就是西六宫的‘扫星’头头！把地扫得亮堂的，说不定哪天王公公一高兴，把你也调去好地方。”
话虽这么说，但两人都明白，太监的调动，哪有那么容易。这次林凡能去尚膳监，多半是王公公用老脸，加上那份“颇有新意”的条陈换来的机会。
王公公亲自来送他，依旧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但浑浊的眼睛里多了点别样的神采。“小子，尚膳监那地方，油水厚，是非也多。记住咱家的话，少说，多看，多琢磨。把舌头管住了，把手脚放勤快些。走吧。” 说完，挥挥手，转身佝偻着背走了，深藏功与名。
林凡对着王公公的背影，郑重地行了个礼。然后，他背起小包袱，跟着前来引路的一个陌生小太监，迈出了直殿监的门槛，走向那座飘荡着食物香气的、注定不会平静的新宫殿——尚膳监。
还没走到尚膳监门口，一股复杂而浓郁的香气就扑面而来。不再是直殿监的尘土味，也不是御马监的马粪味，而是混合了油脂、香料、蒸食、炖肉……各种让人食指大动的气息。林凡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这地方，光闻着就比刷马扫地有前途啊！
然而，一进尚膳监的大门，林凡就感受到了与直殿监截然不同的气氛。这里忙碌、嘈杂，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眼神里透着精明和警惕。院子里堆满了各色食材，鸡鸭鱼肉、时蔬瓜果，琳琅满目。太监宫女们穿梭其间，等级分明。穿深色衣服的明显是管事，趾高气扬；穿浅色衣服的则是普通杂役，低头顺目。
引路太监把他带到一个胖乎乎、面色红润、但眼神里透着几分不耐烦的太监面前：“孙公公，直殿监调来的小凡子到了。”
这位孙公公是尚膳监的一个管事太监，负责管理像林凡这样的新晋小火者。他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凡，像在评估一件商品：“嗯，身子骨是单薄了点。以前在直殿监扫地的？”
“回孙公公，是。”林凡恭敬回答。
“哼，扫地的手，来摆弄入口的东西？”孙公公嗤笑一声，“规矩不一样了！在这儿，手脚要干净，眼神要活络，最重要的是——管住嘴！不该尝的不尝，不该问的不同！记住了吗？”
“小的记住了！”林凡赶紧应道。他感觉这里的管理风格更加直接和严苛。
孙公公随手一指旁边一个巨大的、堆满了土豆和萝卜的角落：“先去洗菜房跟着老周干活吧！把那些都洗干净了，皮要削得薄，眼要抠得净！今天干不完，没饭吃！”
得，又是从最底层、最苦最累的活计开始。林凡心里吐槽：这穿越体验卡，怕是充值送的吧？怎么回回都是地狱难度开局？
洗菜房，堪称尚膳监的“新手村”。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蔬菜的清新气息，但环境却不敢恭维。几十个小火者围坐在一个个大木盆前，埋头洗刷着堆积如山的蔬菜。水花四溅，地面泥泞。
管理洗菜房的是个姓周的老太监，愁眉苦脸，脾气暴躁，动不动就骂人，头顶的系统标签是【洗菜房管事-周公公，士气值：25\/100（抱怨，被忽视）】。
周公公对林凡这个新来的也没好气，随便指了个空位和一堆土豆：“就那儿！赶紧干活！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别偷懒！”
林凡看着那堆成小山的土豆，又看了看周围人麻木机械的动作，职业病差点又犯了。这洗菜流程也太原始了！没有分类，没有标准，全凭感觉。有的人把皮削掉厚厚一层，浪费；有的人随便冲冲了事，不干净。
他强忍住立刻开始画流程图、制定Sop的冲动，老老实实地拿起一个土豆和一把小刀，学着别人的样子开始削皮。毕竟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情况，乱搞“优化”容易死得快。
但他的手和脑子都没闲着。他一边削皮，一边观察：
* 工具：刀具有好有坏，影响效率。
* 流程：清洗、削皮、去眼、再冲洗，步骤混乱。
* 人员：大部分人士气低落，磨洋工现象严重。
同时，他的鼻子也在工作。从隔壁飘来的，是炖肉的浓香；再远一点，是点心的甜香。各种味道交织，刺激着他的味蕾，也提醒着他——这里，是距离权力和危险都更近的地方。一道菜做得好，可能一步登天；一道菜出问题，可能万劫不复。
削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的土豆，林凡的手开始发酸。他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更省力点时，旁边一个一直闷头干活、身材瘦小、眼神却异常专注的小火者，突然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忍不住分享：
“你这削法不对，费劲。顺着芽眼的纹理下刀，又快又省料。”
林凡一愣，转头看去。只见那小太监削出的土豆，皮薄如纸，表面光滑，速度也比旁人快上一截。他头顶的系统标签显示：【小火者-小诚子，士气值：65\/100（专注，对厨艺有极致热爱）】。
小诚子？林凡心里一动，想起了系统里提到的关键人物——“厨痴”小火者！
他正要搭话，套套近乎，探讨一下“土豆削皮动力学”，突然，洗菜房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孙公公陪着一位穿着紫色蟒纹贴里、面色白皙、气场十足的中年太监走了进来。周公公立刻像换了个人，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
孙公公大声呵斥道：“都停下！副总管太监陈公公来视察！都精神点！”
那位陈公公目光扫过脏乱的洗菜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最后，他的视线竟然越过众人，落在了刚刚因为和小诚子说话而稍微抬了下头的林凡身上。
陈公公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缓步朝林凡的方向走了过来。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下头，手里捏着那个削了一半的土豆，心跳骤然加速。
这位点名要自己来的副总管太监，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视察”洗菜房？他这意味深长的笑容，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