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结束,陈微儿随众人向宫门外走去。方才宴席上的锋芒毕露,虽赢得了德妃娘娘的青睐,却也引来了不少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尤其是以李娇儿为首的几个贵女,此刻正聚在一处,眼神不善地瞟向她,低声议论着什么,显然心有不甘,还想找些麻烦。
陈微儿不欲与她们纠缠,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然而,就在她即将登上自家马车时,李娇儿却提高了声音,故作关切地开口道:
“陈姐姐留步!方才妹妹见你在宴上舞剑,英姿飒爽,真是令人钦佩。只是……这般剧烈的动作,姐姐身子骨向来柔弱,可别牵动了旧疾才好呀?瞧你脸色似乎还有些发白呢。”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阴险。既暗指陈微儿“体弱”的老毛病,又暗示她方才的表演可能是强撑,甚至可能落下病根,试图在众人面前削弱她刚刚建立起的惊艳形象。
几个与李娇儿交好的小姐也纷纷附和:
“是呀是呀,陈小姐可要保重身体。”
“舞剑虽好看,终究伤身,不如我们抚琴作画来得雅致。”
一时间,刚有些缓和的气氛又微妙起来,不少准备登车的人都停下脚步,看向陈微儿,看她如何应对。
陈微儿心中冷笑,正欲开口,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如春风拂过冰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小姐多虑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公子缓步走来。他身姿挺拔,气质温文儒雅,面容清俊,嘴角噙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巧的药箱。正是太医院院判的得意门生,素有“小神医”之称的顾清辞。
顾清辞先是对众人微微颔首致意,然后目光落在陈微儿身上,眼神温和而专注,语气带着医者的严谨与善意:“方才顾某恰在席间,观陈小姐舞剑,虽动作矫健,但呼吸匀长,步伐沉稳,收放之间极有章法,非是蛮力硬撑,反而有舒筋活络、强健体魄之效。只要事后稍作调息,并无大碍。”
他顿了顿,又看向李娇儿,笑容不变,话语却滴水不漏:“至于脸色,殿内炭火旺盛,人多气闷,加之舞毕气血奔涌,面泛红潮乃是常理,稍后自会平复。李小姐精于妆饰,对此等生理常情,想必比顾某更为了解才是。”
他这话既从医学角度肯定了陈微儿的健康无恙,又轻巧地将李娇儿的“关心”点破为对妆容的过度关注,暗示其小题大做,不着痕迹地化解了对方的发难。
李娇儿被噎得满脸通红,却又无法反驳顾清辞这位“专业人士”的话,只能讪讪地低下头。
顾清辞不再看她,转而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陈微儿,声音温和:“陈小姐,这是顾某自配的‘清露丸’,有凝神静气、缓解疲劳之效。小姐若不嫌弃,可于回府后服用一丸,有助于平复气血。”
他的举动自然得体,既表达了关心,又维护了陈微儿的体面,与李娇儿等人方才的刻意刁难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微儿微微一怔,接过瓷瓶,触手温凉。她抬头看向顾清辞,对上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眸,心中掠过一丝暖意和警惕。暖意在于他及时的援手,警惕在于……这位神医的出现,似乎太过巧合了些。
“多谢顾公子。”她敛衽一礼,语气得体。
“举手之劳,陈小姐不必客气。”顾清辞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彬彬有礼地告辞,“顾某还要去为德妃娘娘请平安脉,先行一步。”
他转身离去,月白的衣袂在寒风中轻扬,背影清隽,如芝兰玉树。
有了顾清辞这番解围,李娇儿等人再也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微儿从容登车离去。
马车轱辘转动,驶离宫门。车厢内,陈微儿摩挲着手中光滑的瓷瓶,眸光微闪。
顾清辞……太医院的人。他为何会主动帮自己?是真的出于医者仁心,还是别有目的?他是否也注意到了晋王对自己的关注?
这位温润如玉的神医,看似无害,但能得太医院院判看重,在宫中行走自如,又岂会是简单人物?
京城这潭水,真是越来越深了。晋王宇文渊如蛰伏的猛虎,顾清辞似深涧的静流,而她自己,则是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将越来越多的人和势力,卷入其中。
不过,无论他们是虎是龙,是友是敌,她陈微儿,都绝不会再任人摆布。
她收起瓷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