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惊鸿肩膀上的伤口疼地呯呯直跳,她咬着牙往前急走,眼角扫视着四周。见没有人跟上来?好,她加快脚走。
她侧身钻进一条窄巷,脚底踩着青石板,一路穿廊过户,直奔翠华阁而来。
天阴沉得厉害,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走得急,袖子里那瓶药紧贴着皮肤,冰得她胳膊一阵阵发麻凉。那凉意顺着血脉往上爬,突然就让她想起了阿蛮的手——最后握她的那一下,暖暖的,可转眼就冷了,像火熄灭了,只剩下灰尘。
她没有回头,可脖子后面却发僵,总感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冷汗从额角滑下来,滴进衣领。心跳越来越沉,但她不敢停留。一步都不能慢。肩上的血还在往外渗,湿了一大片,黏在背上,每走一步都扯着肉疼。去胭脂坊,必须赶到那儿。那是她最后能落脚的地方。
“小姐!”云珠在宫门口直跺脚,声音都变了,“春日宴开席了!苏妃点名叫你,都催我三回了!”
凌惊鸿抬头看了眼天。乌云翻滚着,远处传来丝竹声,混着酒气飘在风里。她知道,这不是宴会,是一场局。
“春日宴?”她心里冷笑,嘴角往上扯了扯,“呵,一桌毒菜等着去我动筷子。”
她又加快脚步,肩头的疼像针扎,扫了一圈四周,没有人。她闪身拐进暗道,穿宫而过,直奔翠华阁。
一进门,就看见苏婉柔。脸红得发亮,笑得像盛开的鲜花,步摇叮当作响,声音甜得有点发腻。
“哎哟,凌贵人来了?”她嗓音拖得老长,“稀客稀客。”
凌惊鸿行了个礼,眼角扫过全场。几个妃嫔,几个奴妇,还有几张生脸,都在看着她。她心中一紧,目光立刻落在了角落里的萧砌的身上。只见那人歪在椅子上,衣襟敞开着,眼睛半闭,像是睡着了。可她知道,他没睡是在装睡。
侍女递来酒杯,她接过来,用指尖在杯沿蹭了蹭。目光忽然停在苏婉柔手腕上的铃铛——那声音不对,太清脆,是机关动了。
她心里一沉。这宴恐怕,不是吃饭,是动手的信号。
酒过三巡,笑声欢语不断。她低头看着杯里清亮的酒,香气扑鼻,熏得人头发晕。她一动不动,只在等待。
“凌贵人你怎么不喝?”苏婉柔忽然开口,声音却带钩,“怕……酒里有东西?”
空气一下子僵住了。
凌惊鸿抬起眼,嘴角浮起一点笑容:“娘娘说笑了。今儿个身子不爽利,怕失了礼节。”
“哦?”苏婉柔眉毛一挑,笑得更深,“那还不快回去歇着?”
话里带刺。凌惊鸿刚要开口,脑袋突然一晕。眼前发黑,桌椅都晃动起来。
她狠狠咬了下舌头,嘴里顿时一阵腥咸。是幻藤。西域那玩意儿,能迷神,也能控人。苏婉柔想让她当众出丑,甚至疯癫,像条狗一样爬出去。
她撑着站稳,踉跄着往前。手一甩,药瓶掉进桌底,滚到角落。她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心脏猛地一跳。瓶身上的狼头和北斗纹一闪——胭脂坊的记号。
她飞快塞进袖子,刚要起身,胳膊却突然被人扶住了。那只手温热,不轻不重。
“萧砌。”她心里一紧。
他没有说话,就站在那儿。她没听见脚步,可那股味儿一靠近,背脊就绷紧了。抬起头看向他,眼黑得像井一样深。
他早就看出她不对劲,见她站不稳,便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
“喝多了。”他声音平静得像没事一样,“我送你回去。”
两人穿过人群,夜风扑面而来,冷得她一激灵。她靠着他的胳膊,低声问:“你也闻出我有毒?”
萧砌脚步一顿,手指在她手腕上轻轻一收。
“你身上有幻藤味。”他说,“可你没喝酒。”
她笑了一下,眼里闪着光:“陛下还挺懂的我。”
他不接话,只盯着她看,眼神像刀子,刮过她脸。她没躲避,而是迎上去。
半晌,他松开手,声音压得低低地:“苏婉柔那边,你查到什么了?”
她一愣。
他早就知道了。
她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光:“狼图腾的药瓶……和胭脂坊有关。”
他眉头一跳,立刻压住想问的话。
“别乱动。”他顿了顿,“她不是你一个人的仇人。”
说完,转身走了。背影没入夜色之中,像被黑雾吞没了。
凌惊鸿站着没有动,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冷风灌满衣领。她攥紧袖子里的药瓶,指甲掐进掌心。
“是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她低声说道。
月光照在桌子上,药瓶泛着冷冷的光。她慢慢站起身,把瓶子贴身藏好,悄无声息地准备离开。
门外脚步声近了。
她一口气吹灭灯,闪到墙角阴影里,手滑进袖口,摸到那层细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月光划进来,停了几秒,又退了回去。
人走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到窗前,推开。夜风灌进来,吹乱了她的额发。
远处,胭脂坊的灯零星地亮着,静得有点反常。
她眯起眼,嘴角绷成一条线。
“明天……就是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