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春日总裹着暖意,可这日的暖意却漫过了宫墙,连宫门外的石阶上都堆着绫罗绸缎、奇珍异宝——李昭抱着刚满月的李卿玥,笑得眉眼都弯了,指腹轻轻蹭着女儿软乎乎的脸颊,对身后的内侍监总管说:“把库房里剩下的南海珠、东珠都搬来,朕的公主,配得上最好的。”
林晚晴坐在床边,看着满地的赏赐几乎堆到殿门,指尖却悄悄松了松。自三个月前生下卿玥,李昭的欢喜远超所有人预料——不仅日日来长乐宫陪女儿玩闹,还下旨追封了“早逝”的沈清漪为“莲妃”,摆足了“念旧又疼女”的姿态。朝臣们虽私下议论太上皇帝“重女轻储”,却也暂时忘了“废太子”的风波,林晚晴悬了三年的心,终于稍稍落地。
“晚晴,你看卿玥这眼睛,多像你。”李昭把女儿递到她怀里,语气里满是温柔,可林晚晴接孩子的瞬间,却瞥见他袖口露出的药瓶——那是太医署专供的安神药,她这三年来,从未见李昭用过。
这般“父慈女孝”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李卿玥长到能跑能跳,总穿着李昭亲自挑的粉色宫装,追在林晚晴身后喊“娘亲”,也会奶声奶气地叫李昭“父皇”。林晚晴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模样,有时会恍惚觉得,或许李昭真的被亲情软化,不再执着于废黜太子。可每当她提起想带卿玥去东宫见李威,李昭总会找借口岔开话题,眼底的警惕从未消失。
变故发生在卿玥三岁生辰那日。李昭在长乐宫设了宴,亲自给林晚晴斟了杯酒,笑着说:“晚晴,这三年辛苦你了,喝杯酒,算朕谢你。”林晚晴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想起李昭从不饮酒,刚想推辞,却见卿玥举着块桂花糕跑过来:“娘亲快喝呀,父皇说喝了酒,就能陪玥儿放花灯了。”
架不住女儿的撒娇,林晚晴接过酒杯抿了一口。酒液入喉带着清甜,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李昭渐渐模糊。倒下前,她只听见李昭在耳边轻声说:“晚晴,别怪朕,朕需要一个皇子,一个真正属于朕的皇子。”
再次醒来时,已是半月后。林晚晴躺在床榻上,小腹隐隐传来坠痛,太医跪在地上颤声禀报:“娘娘……您已有两月身孕。”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得她浑身冰凉——她终于明白,那杯酒里加的不是安神药,是能让人失去意识的迷药;李昭对卿玥的宠爱,不过是麻痹她的幌子,他要的,从来都是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废黜李威的皇子。
接下来的七个月,林晚晴被李昭看得更紧。卿玥被送到别宫“暂住”,她连见女儿一面都要经过李昭同意;顾御史托人递来的字条,全被李昭截下,只留下一句“安分养胎,保卿玥平安”的威胁。林晚晴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心里只剩绝望——这腹里的孩子,是李昭的阴谋,是威胁李威的利刃,可也是她的骨肉,她连恨都恨不起来。
深秋的夜晚,长乐宫产房里灯火通明。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太医高声禀报:“恭喜太上皇帝,是位皇子!”
李昭冲进产房时,林晚晴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眼泪无声地落在孩子皱巴巴的脸上。婴儿闭着眼睛,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像在抗拒这个充满算计的世界。李昭凑过来想抱孩子,却被林晚晴猛地躲开。
“别碰他。”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李昭,你满意了?你有了皇子,是不是就要废了李威,让他做你的傀儡?”
李昭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还是耐着性子说:“晚晴,这是我们的儿子,我会立他为太子,让你做皇太后。至于李威……”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他本就不该占着太子之位。”
说完,李昭转身吩咐内侍:“传朕旨意,封皇子为‘宴’,赐名李宴,钦定为皇太孙。”
殿内的人都退去后,长乐宫只剩下林晚晴和怀里的李宴。窗外的秋风卷着落叶,敲打着窗棂,像在为她哭泣。她抱着李宴,从深夜坐到天明,眼泪打湿了襁褓的布料,却不敢哭出声——她怕吵醒怀里的孩子,更怕让李昭听到她的脆弱。
天快亮时,林晚晴轻轻吻了吻李宴的额头,眼底的泪水渐渐收住,只剩下冰冷的坚定。她不能让李宴变成李昭的工具,不能让李威重蹈先皇的覆辙,更不能让这江山,再落入李昭手中。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她也要抱着这两个孩子,杀出一条破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