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睡着了,树下的阴凉,松软的沙土,非常舒服。两个小时后,他醒来,又爬上河堤。
河对岸没有了人影,两个小姑娘早已走了,又留下平如镜面的河道。单鹏一直观察着,刚才他也听说,无风向两边增加了警戒哨。
单鹏觉得无风有点小题大做了,就两位村姑,能干啥?至少不是鬼子、二鬼子。单鹏抬眼看着无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小心无大错,何况连续偷袭敌人,炸了飞机,烧了据点。
无风却不完全这么想。两位村姑没有威胁,也肯定不是鬼子、二鬼子,即便是侦察情况,也是乡民们所为,只要做好警戒,白天时间,对大独立大队构不成威胁。现在无风担心的是,等到天黑,他们走在路上时,就备不住遭到伏击了。
这只是猜测,但不得不防,因为独立大队要么穿着鬼子军服,要么穿着二鬼子军服,看上去就是一伙子敌人。独立大队偷袭鬼子、二鬼子,若又被乡民偷袭,打水冲了一家人,再弄个误死误伤,可真就说不过去了。
无风说了自己想法,单鹏觉得有道理,却又提出疑问:“村子在西边,咱天亮前从东面过来,中间隔着河,乡民怎么会知道?”
无风也不知道乡民怎么知道,甚至现在也只是猜测,万一两位小姑娘边洗衣服,边往东边看,是防备鬼子从东面突然冒出来呢?一切都是在猜测,只不过无风隐隐觉得肯定有情况。
无风直觉没错,河对岸村头已隐蔽着一支队伍。他们发现独立大队,完全出于巧合。
过河往东六里,是一个叫马坡的集镇。因为鬼子伪军闹腾,汉奸维持也搅合的不太平,乡民赶集都起个大早,天亮前就从家里走,要么买,要么卖,然后早早回家。两位乡民相约一起,去集上卖老母鸡,然后换回不可缺少的盐。
刚要穿过树林,从东面小路上拐下一队黑影,两位乡民吓了一跳,慌忙躲到树下草丛里。黑影越来越近,晨曦的光亮中,竟然是鬼子和二鬼子,不仅骑着马,还赶着一辆大车。两位乡民慢慢爬着,掉头回了河西岸。
村子就叫河西村,已经成立民兵小队。队长闻听,觉得蹊跷,敌人跑树林里干嘛?他让脚力好的民兵向区小队报告,随后和另外一个民兵,扛着扁担,从北面河道拐弯的地方绕过来,沿小路向南走去。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树林距离小路不远,隐约间,队长看到了几匹马,在树林里晃动。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真是鬼子,说不定就要把他俩抓走,当苦力了。
走过树林,又从南面大路,从石桥往西走。转了一个圈,回到村里,越想越蹊跷,但隐隐觉得,这群鬼子二鬼子不是扫荡,而是干不为所知的坏事。
民兵小队已经集合,区小队估计也在路上。民兵小队和杜家振性格相像,就想着打鬼子。他叫来妹妹和堂妹,去河边洗衣服,并观察河对岸情况。如果真是鬼子,发现两个小姑娘,就有可能涉水冲过来,到时就在村子里,弄死他们,并缴获他们的枪。
区小队长赶到时,两位姑娘已回到村里。她俩也是胆大细心之人,却什么也没看到。区小队长也百思不得其解,怎么鬼子、二鬼子也钻树林了?
实在猜不出到底为啥,只能接着向上级反映。恰好县委就在附近,还有游击支队的一位同志。区小队长派人去报告情况,区小队和民兵小队继续隐蔽在村头待命。
时间已过了晌午,南面小树林警戒小组没发现情况,队员们水壶已经空了,战马也需要饮水。无风挥手,让队员换回百姓衣服,把战马直接牵到河里。无风也准备换上衣服,到河堤西岸去看看。
河堤上,小猴子忽然扭头喊道:“队长,有人过来了。”
无风刚脱掉上衣,又赶紧穿上。他爬上河堤,看到一个人,而且只是一个人,已在河边挽起裤管,准备过河而来。无风举起望远镜,仔细察看。
逆着阳光,一时看不清那人脸庞。但那人来的正好,只要不是敌人,解释清楚,就会避免误伤。而且,无风过河就是为了沟通,说明情况,表明身份。
春末夏初,河水依然清浅,趟着没过腿肚子的河水,对岸的人越来越近。看着那人,无风却感到了熟悉,而且越来越熟悉。无风再次举起望远镜,终于看清了那人脸庞,不由呵呵笑了。
单鹏也爬上河堤,问无风:“你笑啥?”
无风扭头看着单鹏:“你猜是谁?”
“谁啊?”单鹏也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就不由“啊”了一声:“怎么老吉在这里?”
就是吉咏正。他不仅负责支队宣传、对敌政治工作,这段时间,又指导中心县委,展开群众发动工作。中心县委是以永县为中心,附近各县县委联合组成的县委,吉咏正临时代理中心县委书记。
敌人扫荡结束,吉咏正也完成在砀县与谷熟交界处群众发动工作,准备返回前楼。他估摸着,主力该回来了,并向敌人发起反击了。
刚要走,接到区小队报告,赶到了河西村。听民兵队长报告,吉咏正猜测,河对岸是自己同志,不是独立大队,就是从北面赶来的湖西支队。
为了规避风险,吉咏正决定独自过河,到东岸。
无风让小泥鳅去通知杜家振,除警戒哨外,其他队员们到河里喝水饮马。说完,他和单鹏抛下河堤,来到河边。
河堤上冒出鬼子和伪军,吉咏正却没有紧张,因为他俩头上都戴着帽圈。再仔细看,吉咏正乐了,不是别人,就是独立大队。他转身挥手,示意对面的区小队放心,是自己人。
吉咏正还没到河对岸,就和无风同时互相问道:
“你们怎么在这里?”
“教导员,你咋跑这儿来了?”
“哈哈——”两人又同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