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脚步在布满灰尘和碎砾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打破了尼伯龙根深处死一般的寂静。
他无视了身后那对陷入极致恐惧的龙王姐弟,仿佛他们只是碍眼的污渍。
夏弥和芬里厄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残缺、混乱而又试图伪装“日常”的气息,在他(以及他耳边的低语)看来,是一种低劣的“错误”,但并非首要目标。
尼德霍格的声音在他意识中低徊,冰冷而精准:
【看到了吗?残缺的造物,连维持自身的完整都做不到,只能在这肮脏的角落里玩着可悲的家家酒。大地与山的权柄,被玷污至此。】 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彻底的鄙夷。【不过,比起另一个叛逆的孩子,他们至少懂得‘躲藏’的艺术。而那个掌控了青铜与火焰的蠢货……】
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玩味。
【……他倒是学聪明了一点。懂得在最后关头,像丧家之犬一样,拖着半残的躯体,从猎人的围捕中溜走。】
江南没有回应。他沿着感觉中“污秽”浓度更高的方向走去。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幻,地铁站的虚假日常褪去,一种更加古老、宏大的破败感浮现。空气中弥漫起金属氧化后的锈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灼热余烬的气息。
【感觉到了吗?】 尼德霍格引导着他的感知,【那家伙仓皇逃窜时,留下的尾迹……就像受伤的野兽滴落的污血,又腥又臭。他以为逃回自己的巢穴就安全了?可笑。】
江南的眉头微蹙。这里的“脏”,是逃亡者留下的恐慌与败亡的印记,是一种动态的、尚未完全凝固的“不洁”。比起夏弥那边的混乱,这里的气息更加……新鲜,也更加刺鼻。
他穿过一道由巨大、扭曲的青铜构件自然形成的裂隙(仿佛是空间被强行撕开后又勉强愈合的疤痕),眼前的景象陡然转变。
他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中。脚下是望不到边际的、冰冷坚硬的青铜地面,镌刻的古老龙文大多已磨损断裂。
无数巨大的、断裂的青铜柱如同巨人的尸骨耸立。远处,一座巍峨宫殿倾颓大半,在死寂中矗立。
但与之前想象的永恒死寂不同,这片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尚未平息的痛苦与暴戾。
一些青铜柱上有新鲜的、仿佛被巨力撞击过的凹痕和裂口。
地面上散落着新的金属碎屑,甚至能看到一些尚未完全干涸的、散发着微弱热量的、暗金色的血迹(或者说,龙血凝结物)。
空气中残留着狂暴的火焰元素和一种绝望的嘶吼般的能量波动。
这里就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尼伯龙根——青铜城。
但它并非冰冷的坟墓,而更像是一个重伤者刚刚逃回、仍在痛苦喘息、充满了不安与警惕的巢穴。
【看这狼狈的景象,】 尼德霍格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愉悦,【连自己的家都来不及收拾了。看来上次的教训,足够深刻。】
江南行走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目光扫过那些新鲜的战斗痕迹和血迹。
他能感觉到,在这片空间的深处,那个逃亡者正蛰伏着,带着重伤和滔天的恨意。
而与此同时,在之前那个布满薯片袋和旧电视的“客厅”里。
夏弥依旧瘫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江南(或者说尼德霍格)的离开,并没有带走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感。
她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试图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尼德霍格……复活了?或者说,苏醒了?还以一个人类少年的形态出现?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更让她感到浑身冰凉的是,尼德霍格离开时那句话:
【比起另一个叛逆的孩子……那个掌控了青铜与火焰的蠢货……】
青铜与火焰……诺顿?!
夏弥的心脏猛地一抽!诺顿不是已经在卡塞尔学院被……等等。
她突然想起之前通过特殊渠道听到的零星信息,似乎卡塞尔学院那次针对青铜与火的行动,最终结果扑朔迷离,并未确认诺顿完全死亡,只是说“目标消失”……
难道……诺顿没死?!而且……他就躲在这附近?!他的尼伯龙根,竟然和她的尼伯龙根在空间结构上如此接近,甚至可能存在着某种她未曾察觉的连接或重叠?!
这个念头让夏弥如坠冰窟!她一直以为自己和芬里厄躲在这里是安全的,是隐秘的!
却没想到,旁边就潜伏着一个重伤的、同样被尼德霍格视为“叛逆孩子”的龙王!
她竟然对如此危险的邻居一无所知!而尼德霍格,显然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一种被彻底愚弄、暴露在巨大危险下的恐惧,混合着对尼德霍格深不可测的敬畏,让她几乎要窒息。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身边仍在瑟瑟发抖、不明所以的芬里厄,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江南站在青铜城的废墟中,感受着诺顿残留的暴戾气息和这片空间的痛苦波动。耳边的低语带着一丝期待:
【去找他,江南。去看看一条丧家之犬,在最后的窝里,能上演怎样丑陋的终幕。或许,你会对‘清理’的必要性,有更直观的理解。】
白色的身影,开始向着青铜城深处,那残留着最新鲜血迹和最强恨意波动的方向,无声地走去。
而他对诺顿的“探访”,无疑将给隔壁那位刚刚意识到自己处境有多危险的“邻居”,带来更大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