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某座北方工业城市边缘。
昔日的繁华早已被混乱吞噬。街道上散落着翻倒燃烧的汽车残骸,破碎的橱窗后空无一人,远处不时传来零星的爆炸声以及某种非人的、令人心悸的嘶吼。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气息。
龙族存在的真相被粗暴揭开,全球各地沉睡的古老存在被强行唤醒,整个人类社会正以惊人的速度滑向无政府状态的深渊。
在这片混乱的背景中,一辆黑色的、款式老旧但保养得极其完好的红旗牌轿车,正以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平稳速度,行驶在坑洼不平、布满碎石的街道上。
驾驶座上,“镜”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色中山装,戴着白手套的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幽蓝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混乱的街景,仿佛行驶在一条宁静的乡间小道上。飞溅的泥点无法沾染车身分毫。
【真是……热闹非凡,不是吗?】尼德霍格的声音轻快,带着愉悦的残忍,【看啊,小小的‘镜子’,失去了谎言的庇护,这些虫子们……挣扎的样子,多么……有趣。】
“数据反馈显示,全球秩序崩溃速率符合预期模型,恐慌指数持续飙升,区域性武装冲突爆发点已超过三千七百处。”
【不急,不急。】尼德霍格目光扫过一群正在砸抢超市、状若疯癫的人类,【让‘戏剧’再发酵一会儿。我们需要给‘老朋友’一点……消化‘惊喜’的时间。】
车辆驶入一片更为破败的旧工业区。锈迹斑斑的厂房如同巨兽的骨架,高耸的烟囱寂静无声。
最终,轿车在一座巨大的、早已废弃多年的炼钢车间门口缓缓停下。
车间大门紧闭,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铁锈和污垢,仿佛几个世纪无人踏足。
巨大的空间内弥漫着铁锈、尘土与一种深沉如大地般的龙威。
绿色的磷光在锈蚀的管道间漂浮,映照出堆积如山的工业废料。在这片废墟巢穴的核心,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
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静静地站立着。
在她身后更深的阴影中,一个更加庞大、匍匐于地的轮廓隐隐可见,散发出沉重、混沌、充满毁灭气息的威压,正是她的兄弟,芬里厄。
车间那扇沉重锈蚀的铁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一道身影率先步入。正是“镜”。他依旧步伐平稳,幽蓝的瞳孔冷静地扫过车间内部的环境,最终精准地落在了耶梦加得身上。
在“看到”镜的瞬间——
耶梦加得那万年寒冰般平静的淡金色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丝!
她周身那沉稳如山岳的龙威,似乎出现了一刹那极其细微的凝滞!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极其隐晦却真实存在的忌惮与警惕,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传遍她的龙族核心!
她看不透这个“人类”。
对方身上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也没有明显的龙族威压,但那种绝对的平静、非人的精准,以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规则本质的幽蓝瞳孔,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感!
这威胁并非源于力量层面的碾压,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仿佛能将她从“存在”层面进行“解析”乃至“抹除” 的冰冷未知!
就在这时——
镜的身侧,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
并非实体降临,而是一道凝练至极的、纯粹的……意志投影,缓缓浮现。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缥缈的暗影,时而如流动的幽光,但其核心散发出的那股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古老、冰冷、带着极致毁灭欲望的至高意志,却让整个车间内部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尼德霍格!
即便只是一道投影,其存在的本身,就如同无形的巨山,压得这片空间规则都在哀鸣!
耶梦加得立刻收敛了面对镜时的那丝忌惮,将全部的注意力和敬畏投向了那道意志投影。
她微微垂下眼帘,以示对至高存在的礼节,清冷的声音响起:
“陛下。”
阴影中的芬里厄也发出了低沉而顺从的呜咽声。
尼德霍格的意志投影传来一阵愉悦而冰冷的波动,仿佛在轻笑:
【看来……你过得还算‘安逸’,耶梦加得。】意志扫过耶梦加得,又瞥向她身后的阴影,【还有这只……贪睡的小家伙。】
【外面的‘热闹’,想必你们也‘听’到了。】意志的波动带着一丝玩味,【我不过是……提前帮这个世界‘活动活动筋骨’。毕竟,沉睡太久,骨头会生锈的,不是吗?】
耶梦加得抬起头,金色的瞳孔中恢复了绝对的平静:“陛下的意志,便是时代的走向。只是……这‘热闹’的规模,似乎远超以往的‘纪元更迭’。”
【规模?】尼德霍格的意志带着漫不经心的残酷,【当舞台足够大,演员足够多时,场面自然要配得上才行。】意志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车间,望向外界混乱的世界,【旧有的剧本太过乏味,是时候……上演一出真正的……‘诸神黄昏’了。】
【我此次前来,】意志的波动转向耶梦加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是提醒你们……序幕已经拉开。】
【别再……错过你们的登场时间了,耶梦加得。】
【新时代的盛宴,需要……足够分量的‘宾客’,才能尽兴。】
意志的传达清晰而直接,充满了暗示与压迫。
耶梦加得金色的瞳孔深处,光芒微微流转。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谨遵陛下谕示。我们会……做好准备。”
尼德霍格的意志投影似乎“满意”地波动了一下。
【很好。】意志最后“扫”了一眼始终保持沉默、如同最精密仪器般侍立一旁的“镜”,然后又“看”向耶梦加得,【那么……期待你们的表现。】
下一刻,尼德霍格的意志投影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镜”微微向耶梦加得颔首示意,随即也转身,步伐平稳地向着车间外走去,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黑暗中。沉重的铁门再次无声地闭合。
车间内,重归死寂,只剩下芬里厄沉重的呼吸声。
耶梦加得静静地站在原地,良久未动。她淡金色的瞳孔望着紧闭的铁门方向,眼神深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