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壑丘陵,名副其实。
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层层叠叠的土黄色山峦,如同巨浪凝固而成的海洋。山势算不上特别高耸,却极其陡峭,沟壑纵横,植被稀疏,只有些耐旱的荆棘和枯黄的矮草在石缝间顽强生存。风毫无阻碍地穿行其间,卷起干燥的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呼啸,更添几分荒凉。这里的“噬灵黯尘”气息,与黑风林中的浓郁湿腐不同,显得更加干燥、炽烈,如同无形的沙砾,磨蚀着一切生机。
墨辰行走其间,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沙海中的一粒尘埃。他依照星图感应的微调,以及从青岚村带出的、早已过时且模糊不堪的兽皮地图,艰难地辨认着方向,在看似毫无区别的丘陵与沟壑间迂回穿行。
缺水,成了比妖兽更紧迫的威胁。他携带的水囊很快见底,而寻找水源变得异常困难。偶尔发现的山涧大多已经干涸,仅存的几处水洼,水质浑浊不堪,蕴含着浓郁的灰气,根本无法直接饮用。
一次,他凭借对水汽的微弱感应,找到了一处位于背阴山谷的浅潭。潭水同样浑浊,但灰气浓度似乎稍低。他尝试着动用“净火灼识”的力量,将手掌浸入潭中,小心翼翼地引导淡金色力量进行净化。
过程比净化兽核缓慢得多,也艰难得多。水是流动的,秽气仿佛根植其中,与水体本身紧密结合。他耗费了近乎三分之一的力量,才勉强将大约一瓢的水净化到可以饮用的程度。看着那潭依旧浑浊的广阔水面,他深刻体会到,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净化一片水域,是何等浩大而遥远的工程。
他只能采取最笨拙的方法——找到相对“干净”的水源,然后耗费力量少量净化,勉强维持生存所需。这极大地拖慢了他的行程,也让他不得不更频繁地停下来恢复力量。
丘陵中的危险,也以另一种形式呈现。
这里少有大型的群居妖兽,更多的是适应了这片荒芜、被“噬灵黯尘”异化了的独行猎手。一种名为沙行蝎的怪物,甲壳坚硬如铁,尾钩蕴含着能麻痹神经的秽毒,擅长潜伏在沙土之下发动突袭。墨辰凭借提升后的感知,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它们的蛰刺,最终以凝聚“净火”意境的力量附着柴刀,才艰难劈开其甲壳,将其击杀。得到的兽核呈现出土黄色,蕴含着驳杂的土石与秽气混合的能量。
还有一种诡异的蚀风鸦,成群在天空盘旋,它们本身力量不强,但鸣叫声中带着扰乱心神的力量,能引动人体内的气血与灰气共鸣,让人烦躁欲呕,甚至灵力紊乱。墨辰不得不耗费心神紧守灵台,快速穿越它们盘踞的区域。
第十日,他遭遇了进入丘陵以来最大的危机。
那是在一片怪石林立的区域,他为了抄近路,选择了一条狭窄的一线天裂缝。就在他走到裂缝中段时,两侧高耸的石壁上,突然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无数只拳头大小、通体灰白、形如蜘蛛却长着蝎尾的怪物,如同潮水般从石壁的缝隙中涌出!它们数量之多,几乎瞬间堵塞了前后的通道!
石蝎蛛!一种极其难缠的群居秽兽,甲壳坚硬,行动迅捷,尾刺带有腐蚀性剧毒,更可怕的是,它们喷吐的蛛网不仅粘稠坚韧,同样蕴含着侵蚀灵力的灰气!
前后退路被堵,上下左右皆是疯狂涌来的蜘蛛潮!墨辰瞬间陷入了绝境!
柴刀挥舞,淡金色的力量附着其上,每一次劈砍都能斩碎数只石蝎蛛,净化它们身上的灰气。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斩之不尽,杀之不绝!粘稠的蛛网不断从四面八方射来,他既要闪避蛛网,又要格挡扑来的蜘蛛,还要运转力量抵抗空气中浓郁的灰气侵蚀,心神与力量的消耗速度快得惊人!
很快,他的手臂、腿部就被蛛网粘上,行动受阻,更被几只石蝎蛛趁机近身,尾刺在他身上划开了几道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麻痹感迅速蔓延!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危急关头,墨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不再试图清除所有蜘蛛,而是将体内近半的淡金力量,疯狂灌注双脚,同时观想“净火灼识”的意境,猛地向上纵跃!
“嘭!”
他脚踏在垂直的石壁上,力量爆发,竟凭借瞬间的冲击,硬生生在滑不留手的石壁上向上蹬踏了数步,暂时脱离了下方最密集的蜘蛛潮!
然而,上方的石蝎蛛同样蜂拥而至!
墨辰身处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上方的蜘蛛淹没。他猛地吸气,将剩余的力量全部凝聚于胸腔,不顾神魂欲裂的刺痛,发出一声蕴含着他全部意志与“净火”意境的长啸!
“滚——开——!”
声浪如同无形的冲击波,混合着淡金色的净化之意,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上方扑来的石蝎蛛群,如同被烈焰灼烧,发出尖锐的嘶鸣,动作猛地一僵,身上灰气剧烈波动,不少直接爆体而亡!下方的蜘蛛潮也为之一滞!
趁此机会,墨辰力竭下落,但他看准了石壁上一处略微突出的岩石,柴刀猛地插入石缝,稳住身形,然后再次发力,如同灵猿般向上攀爬,终于险之又险地翻上了一线天顶部相对平坦的区域。
他瘫倒在岩石上,大口喘息,看着下方依旧在骚动、却暂时无法上来的石蝎蛛群,心有余悸。身上多处伤口传来麻痒刺痛,那是毒素在蔓延。他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起,调动所剩无几的力量,运转“净火灼识”,全力逼毒疗伤。
这一次,他足足调息了一整日,才勉强压制住毒素,恢复了部分力量。看着下方渐渐退去的蜘蛛潮,他心中凛然。
这万壑丘陵,看似荒芜平静,其内里隐藏的凶险,丝毫不下于黑风林,甚至更加诡异难防。
他不敢再走这类狭窄险地,重新规划路线,宁愿绕远,也选择相对开阔的地形前进。
休整完毕,他站起身,望向西方那依旧连绵无尽的山峦,目光沉静。
拍了拍满是尘土的衣衫,他继续迈步前行。
少年的背影,在荒芜的丘陵间,显得孤独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