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主管，买菜来了？”
见季珍兰挎着菜篮子走进供销社副食品区，供销社的售货员孙姐连忙大声的朝着马主任办公室的方向喊。
马主任正在办公室里拨弄算盘，一抬头看见了那张熟练的脸，立刻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
“季主管来啦！今天可赶巧，刚到了一批前腿肉，肥瘦相间，最适合包饺子。”马主任边说边从柜台下拿出用油纸包好的一块肉，轻轻推到她面前：“我给你留了二斤。”
季珍兰心里一暖，刚要道谢，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严肃的声音。
“真看不出来，一向严于律已的马主任这会搞特殊照顾？”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苏厂长背着手站在几步开外，眉头紧锁，脸色黑得能拧出水来。
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领口扣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苏厂长，您也是来买菜的？”
季珍兰觉得很奇怪，以前的苏厂长说话都是客客气气，今天咋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苏厂长，您误会了，季主管这是……”马主任连忙解释：“季主管这是提前预定的。”
季珍兰……很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提前预定了前腿肉。
这大约就是和一个供销社主任处成朋友的好处吧。
“不用解释。”苏厂长摆摆手，目光转向季珍兰，“季珍兰同志，正好遇到你，有件事需要你立刻说明。第三食堂最近是不是又招了临时工？为什么没有按规定报备？”
季珍兰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保持着镇定。
她把菜篮子放在脚边，挺直了背脊。
“苏厂长，第三食堂确实招了两名临时工，但这是为了应对上周开始的职工夜班加餐计划。这事我向后勤部夏部长口头汇报过，他说会补办手续。”
“口头汇报？”苏厂长眉头皱得更紧，“季珍兰同志，你也是厂里的老职工了，应该清楚人员招聘必须走正规程序。现在全厂都在整顿纪律，你们食堂倒好，带头违规！”
旁边排队买肉的几个大妈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在季珍兰和苏厂长之间来回打转。
马主任急得直搓手，皱眉，就觉得苏厂长有点小题大作。
就算工作做得不仔细不到位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批评吧？
这男人，真不像个男人，一点儿面子都不难人留。
他想插话又不觉得插不上话，毕竟，苏厂长训的是他厂里的职工，自己没有那个权力去插等方面。。
“苏厂长，这件事我有责任。”季珍兰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回应：“但我可以解释，上周三厂办突然通知要增加夜班餐食供应，要求第三食堂每天多准备一百五十份夜宵。我手头现有的人手，白班已经满负荷运转，根本抽不出人做夜班。如果等走完招聘流程再招人，夜班加餐计划就得推迟至少一周。”
“我招的那两个临时工，一个是厂子弟张大姐的儿媳妇，以前在国营饭店帮过厨；另一个是咱们厂退休刘师傅的女儿。”
她顿了顿，见苏厂长脸色依旧阴沉，继续说道：“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身体健康，还上医院检查过的，而我亲自试过她们的手艺，也跟后勤部夏部长报备过的。如果这算违规，我接受处分，但请厂里先解决夜班工人的吃饭问题。”
“夜班加餐实行一周了，工人们反应怎么样？”
苏厂长沉默了片刻，盯着季珍兰看了好一会儿。就在气氛几乎凝固时，他突然问。
这问题转得突然，季珍兰愣了一下，她感觉自己都快跟不上苏厂长的节奏了。
咋突然又转到这个问是收来了呢？
“头两天有点手忙脚乱，现在基本稳定了。夜宵主要是馒头、花卷配小菜稀饭，周三和周五加个肉菜。职工们反映不错，特别是机修车间的小伙子们，说吃了热乎饭干活更有劲。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肉菜供应跟不上。”季珍兰索性直说，“厂里批的肉票只够每周做两次肉菜，可夜班工人劳动强度大，光吃素的不顶饿。我正想找机会向厂里申请，看能不能特批一些肉票。”
“是啊苏厂长，这夜班工人不容易，深更半夜的，吃口热乎肉不过分。季主管也是为了工作，她这人您还不知道吗？最讲原则了，要不是情况特殊，绝不会不走程序。”
马主任趁机插话。
马主任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苏厂长脸上散了一些的黑云瞬间又凝固了，但语气仍然严肃。
“即便如此，程序就是程序。这样吧，明天早上上班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把具体情况写个书面报告，把两个临时工的资料也带上。至于肉票的问题……”
他看了眼柜台里挂着的猪肉。
“我们厂里的肉都是从肉联厂买的，马主任就算你对我们季主管特别照顾，也不会在你这儿买肉。”
“呵呵，苏厂长这话说得，我们供销社的肉从来都是供不应求，不会求着你们厂买的。”
季珍兰……我怎么听着这两人说话带着一股子的酸味儿？
还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儿呢？
“季主管，记得明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厂长。”
季珍兰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供销社，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你们苏厂长对职工都是这么严格？”
马主任问季珍兰。
“是的，苏厂长是部队转业过来的，工作作风都带着部队的习惯，说一就是一，不容置疑，谁要是不听指挥那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那你没事儿吧？”
马主任想着他几次说要季珍兰去办公室就很担心。
“无妨，苏厂长又不会吃人。”
不吃人，只会骂人！
厂里流传着一个谣言：苏厂长黑着脸骂人时候可吓人了，据说开会的时候很多干部被他骂得大气都不敢出。
食堂里的马大姐她们都很好奇：为什么季珍兰好像还不害怕苏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