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的第一个清晨,我是被梳妆台上的轻响唤醒的。推开门时,正看见林阿柚飘在旧镜前,浅青色的裙摆垂在地上,与镜面映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镜中的她,竟不再是朦胧的轮廓,而是像真人一样清晰,连裙摆上牵牛花暗纹的针脚,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阿栀,你快看!”她转头时,眼底亮得像落了晨光,伸手在镜前挥了挥,镜中的影子同步抬起手,指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淡淡的青色光晕,“我好像……能在镜里‘站稳’了。”
我快步走过去,指尖刚碰到镜面,就见镜中的画面忽然晃了晃。不是我们的影子在动,是镜面深处,竟浮现出一幅熟悉的场景:院子里的槐树下,小时候的我正坐在爷爷的膝头,手里拿着块糖糕,而林阿柚就站在旁边,浅青色的裙摆轻轻扫过我的衣角——这是我三岁那年的中秋,爷爷在日记里写过“阿栀第一次给阿柚分糖糕”。
“这是……”我屏住呼吸,心跳瞬间加快。镜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我甚至能看到林阿柚眼底的笑意,和爷爷悄悄擦去的眼泪。
林阿柚的指尖贴在镜面上,声音发颤:“那天你把糖糕递到我面前,说‘阿柚姐姐,一起吃’,我明明碰不到,却觉得嘴里甜得发慌。”她的话音刚落,镜中的小阿栀忽然举起糖糕,朝着林阿柚的方向递了递,而镜中的林阿柚,竟真的伸出手,碰到了那块糖糕。
我忽然想起爷爷留下的那卷旧胶片——是昨天整理阁楼时发现的,装在一个铁皮盒子里,上面写着“阿栀与阿柚的日常”。我急忙找出爷爷生前用的旧放映机,把胶片装进去,院子里的白墙上,瞬间映出了更多画面。
画面里,我背着书包上学,林阿柚飘在我身边,帮我拂去肩上的落叶;我趴在桌上写作业,林阿柚坐在旁边,用指尖点着课本上的字;我哭着说“爷爷不见了”,林阿柚蹲下来,用她冰凉的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这些画面,我以为早就忘了,却被爷爷偷偷用胶片,一帧一帧地记录了下来。
“爷爷怎么会……”我看着画面里的林阿柚,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爷爷早就用他的方式,让林阿柚“存在”过,让我们的回忆,有了实实在在的痕迹。
林阿柚飘在放映机旁,看着墙上的画面,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水光:“每次爷爷举着相机,我都以为他在拍你,没想到……他也在拍我。”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墙上的画面,这一次,她的指尖竟真的碰到了画面里的自己,让画面泛起一圈淡淡的光晕。
夕阳西下时,我把胶片小心翼翼地收进铁皮盒子里,和爷爷的笔记本、旧镜、木牌放在一起。林阿柚飘在我身边,浅青色的身影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阿栀,”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管以后我能不能变成真人,不管能不能一直碰到你,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就像爷爷记录的那样,永远都不分开。”
我笑着点头,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指尖上——这一次,我竟真的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不像往常那样冰凉。“会的,”我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和爷爷一样,把我们的故事,一直讲下去。”
晚风拂过院子,牵牛花轻轻摇曳,旧镜安静地立在梳妆台上,映着我们紧紧靠在一起的身影。我忽然明白,爷爷留下的不只是胶片和旧镜,还有他对我们的爱,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从未消失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