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客厅时,我蹲在纸箱前,指尖刚碰到黑胶唱片的边缘,就被一阵熟悉的冷意裹住。阿槐的声音混在窗外的蝉鸣里,比往常轻了些:“小心划到手,边缘还很尖。”
我抬头往沙发方向看,果然看见窗帘角轻轻晃了晃——那是他惯常待的地方,说能清楚看见我做的每一件事。手里的唱片是爸爸留下的,封面印着泛黄的爵士乐手,边角被磨得发毛,标签上还贴着我小时候画的歪扭笑脸。
“你听过这个吗?”我把唱片翻过来,指尖蹭过 grooves(纹路)里的灰尘,阿槐的冷意忽然往唱片靠近了些,像是在仔细看。“你小时候,你爸爸总在周末放这个。”他的声音里掺了点模糊的回响,“你坐在地毯上搭积木,我就坐在你旁边,听了一下午。”
我忽然愣了神。关于爸爸的记忆大多零碎,唯独记不清他放唱片的样子,可阿槐的话一出口,眼前竟慢慢浮现出画面:阳光落在地板上,爸爸坐在沙发上跟着旋律点头,我抱着积木桶趴在地毯上,而沙发旁的空气里,似乎真的有个模糊的影子,正悄悄看着我手里的积木。
“我怎么不记得你在?”我把唱片放进唱片机,按下开关时,唱针划过唱片的“滋滋”声里,阿槐的影子忽然在地板上显了显——比平时淡些,像蒙了层雾,却能看见他垂着的手,正轻轻跟着旋律晃。
“你那时候总盯着积木,哪会注意我。”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冷意轻轻蹭过我的手背,像在安抚。唱片里的爵士乐慢慢流淌出来,萨克斯的旋律裹着旧时光的暖意,我忽然想起去年整理爸爸遗物时,阿槐也是这样,在我翻到爸爸的旧照片时,悄悄把冷意放轻,怕我难过。
唱到副歌时,我忽然听见旋律里混了点别的声音——很轻,像有人在跟着哼,调子有点走,却很认真。我转头看向地板上的影子,阿槐的轮廓晃了晃,像是被发现了,冷意忽然往回缩了缩:“我听了很多次,忍不住就……”
我没忍住笑出声,往他影子的方向挪了挪:“唱得很好啊,为什么不接着唱?”他的影子顿了顿,慢慢往我这边靠了靠,冷意里竟掺了点暖意,像阳光晒过的棉花。“怕吵到你。”他的声音轻轻的,“也怕你觉得奇怪。”
唱片快播完时,窗外的暮色已经变深。唱针划到末尾的“滋滋”声里,阿槐的影子忽然清晰了些,我甚至能看见他轮廓里,似乎藏着点浅金色的光——和上次在衣柜旁看见的一样,像把星星揉碎了,藏在他的影子里。
“下次想听,我们还放这个。”我伸手碰了碰他的影子,指尖只碰到一片轻凉,却能感觉到他的冷意正悄悄裹住我的手,像在回应。唱片机慢慢停下,屋子里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和他轻轻的呼吸声——那是藏在旧唱片里的陪伴,混着爵士乐的旋律,漫过了岁岁年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