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指在发烫。
那把由金属碎片凝成的短刃还握在掌心，边缘已被体温烤出一层暗红。他没松手，也不敢松——左手中指的裂痕正顺着指节往上爬，皮肤下透出的紫光越来越亮，像有东西要从骨头里钻出来。
陈峰蹲在维生舱旁，撕开战术背心，用绷带死死缠住肩部伤口。刚才落石砸下来时，他整个人扑在舱体上，现在整条右臂都使不上力。他抬头看了眼远处残破的装甲车队，两辆还能动的正在缓慢调头，履带碾过碎石，发出断续的闷响。
“他们不会走远。”陈峰说，“周阎那种人，吃了亏就一定要咬回来。”
王浩站在断裂的水泥梁上，手里捏着一块烧焦的电路板，另一只手正往背包里塞钻地车的启动密钥。“三公里外有地铁隧道入口，底下是高温地热管道，我算过压力值。只要炸开第三节井口，岩浆会顺着旧铁轨喷上来。”
林深缓缓抬头，“你能引爆？”
“能。”王浩抹了把脸上的灰，“但我需要你把能量导进去。那些老铁轨埋得太深，手动接线来不及。”
林深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右臂。结晶已经蔓延到肘部，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内部渗出的液体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他将手掌贴向地面，意识顺着金属网探入地下。三百米、五百米……铁轨的震动传回脑海，每一处锈蚀、每一段断裂都清晰可辨。
“第三节点偏移七度。”他低声说，“你得重新校准引信角度。”
王浩立刻掏出笔，在电路板背面画图。手指有些抖，但线条干脆。画完一把塞进怀里，转身就往东侧塌陷口跑。
陈峰站起身，捡起掉落的脉冲枪，检查弹匣余量。六发。他换上骨粉弹，拉膛上弹，枪口对准西侧缺口。
“你撑得住吗？”他问林深。
林深靠着一根扭曲的钢筋坐着，额头全是冷汗，呼吸短促。左手无名指也开始变硬，指尖微微翘起，像一截即将脱落的金属枝杈。
“够用。”他说，“只要十分钟。”
陈峰没再问。他知道什么叫“够用”——意思是能活到任务完成为止。
王浩的身影消失在废墟深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维生舱的能量灯跳了一下，停在5.4%。林深闭着眼，意识沉在地下金属网中。忽然，他猛地睁眼。
“来了。”
不是敌袭。是震动。
地底传来低频轰鸣，像是某种巨兽在苏醒。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震颤，裂缝中冒出丝丝白气。林深咬牙，双手拍地，将最后的精神力注入铁轨网络。
轰——！
一声闷爆从地底炸开。西区隧道口猛然喷出赤红色岩浆，夹杂着碎石与扭曲的钢筋冲天而起。热浪席卷废墟，空气瞬间扭曲。两辆正欲撤离的装甲车被掀翻，其中一辆直接陷进熔岩流，车身迅速变形、燃烧。
可岩浆不受控了。
它沿着断裂的地层四处漫延，吞噬一切可燃物，通道顶部因高温崩裂，大块岩石接连砸落。陈峰一把抓起维生舱，拖到相对安全的角落。林深仍跪在地上，右手插进裂缝，强行引导岩浆流向。他的手臂结晶剧烈震颤，裂痕加深，紫色液体顺着血管往心脏方向爬。
“分流！”他吼，“让它们分开！”
陈峰立刻明白过来。他冲到北侧断墙，用枪托砸开一段废弃排水管，人为制造出一条泄流槽。岩浆顺着新路径分流，主通道终于露出一条狭窄通路。
但追兵没死绝。
两台小型突击车从南侧绕行而来，贴着熔岩边缘高速逼近。车上搭载的是蚀星族改造战士，全身覆盖金属甲壳，手持高频切割刃。他们显然不打算撤退，而是准备强抢维生舱。
林深抬头，看着那两道黑影冲破热浪。
他抬起右臂，将全部意识沉入地脉。这一次，他不再控制铁轨，而是直接作用于岩浆本身——那些被高温融化的铁质混入熔流，成了他身体的延伸。他挥手，熔岩如听命般抬升，在空中凝聚成一道百米长的赤红巨剑，剑身流淌着液态金属光泽。
下一秒，横扫而出。
巨剑划过地面，将两台突击车连同驾驶员一同吞没。金属甲壳在千度高温下瞬间汽化，残骸被熔岩裹挟着卷入深渊。爆炸声沉闷如雷，久久不散。
林深倒下了。
他跪在地上，右手彻底失去知觉，整条手臂像一块冷却的铸铁。左手已有三根手指完全结晶化，僵直不动。他喘着气，喉咙里泛出血腥味。
陈峰跑过来扶他，发现他嘴唇发紫，瞳孔有些涣散。
“别睡。”陈峰用力拍他脸颊，“王浩还没回来，你不能在这时候倒下。”
林深咳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我没睡。”他说，“我在等。”
等什么？
等钻地车。
等那辆本不该存在的机器。
轰——！！
右侧岩壁猛然炸裂，碎石飞溅中，一辆形似甲虫的钻地车冲出。车身覆盖厚重合金板，前部装有液压撞角，尾部旋转着一根泛着紫光的钻头，直径近两米，表面刻满星舰残骸特有的纹路。
车门打开，王浩探出头，满脸烟灰却咧嘴笑着。
“上车！”
陈峰扛起维生舱，拖着林深往车边跑。刚踏上踏板，林深突然浑身一震。
他的右手结晶正在发烫。
不只是发烫——是共鸣。
那根尾部钻头每转一圈，他手臂内的金属结构就跟着震颤一次，仿佛两者本是一体。王浩回头看了眼仪表盘，数值狂跳。
“它认你。”他说，“这钻头是从星舰核心拆下来的，和你的异能来源一样。”
林深没回应。他只是死死盯着那根旋转的钻头，感觉有股力量正从地底深处传来，顺着金属链路涌入体内。不是修复，也不是侵蚀——是一种召唤。
陈峰关上舱门，坐进副驾。王浩启动引擎，钻地车缓缓调头，驶向更深的地底管网。
车厢内一片昏暗。维生舱的红灯仍在闪烁。林深靠在座椅上，左手三指僵硬如雕塑，右手则微微颤抖，像是在回应某种未知频率。
王浩盯着前方幽深通道，握紧方向盘。
“接下来怎么走？”
林深睁开眼，声音极轻。
“往下。”
钻头开始加速旋转，紫光映在岩壁上，像一条通往地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