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被摄魂怪折磨的塞巴斯蒂安,瘦得全然不像17岁的少年。
仅仅是两年,但又不仅仅是两年。
在阿兹卡班,时间的流逝毫无意义,昨天与今天别无二致,明天与今天毫无不同,囚徒们的未来,只剩日渐枯竭、直至消亡的命运。
无论是反省过去,还是燃烧复仇的火焰,在这种时间流逝面前都毫无意义。
他偶尔会想的,只有和艾森在一起的安妮。
想必艾森一定会好好照顾安妮,他就是能做到那种程度的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度过一天后,迎来的又是一模一样的明日。
倘若当初艾森没有阻拦自己,此刻所有人或许都能幸福吧?
这般想着过完一天,又是一模一样的次日。
整日里能听到的,只有摄魂怪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以及隔壁牢房的惨叫。
塞巴斯蒂安睁着浑浊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单调沉闷的日常被狱警的声音打破:“塞巴斯蒂安·萨鲁,有人探视。”
“探………探视?”
不知多久没发出声音,嗓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但更让他惊讶的是来探视他的人的真正身份。
掺着银灰光泽的蓝色发丝,还有不知为何与往昔不同、即便在黑中也熠熠生辉的金色瞳孔。
即使两年时光流逝,塞巴斯蒂安依旧一眼认出了这张脸。
“艾森?”
“是我,塞巴斯蒂安,好久不见。”
他语气里依旧带着往日的戏谑,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亲密无间的时光。
可他们,早已不复昔日挚友之谊。
………该说什么好?抱歉?我知道错了?还是,当初为何拦我?都是你的错?
不知该如何回应,塞巴斯蒂安静静望着艾森,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艾森的脸色格外阴沉。
难道………
不知为何涌起的不祥预感,让塞巴斯蒂安来不及思考其他,脱口而出:“安妮呢。”
“………”
“安妮,她还好吗?不,她在哪?为什么没一起来探视?”
他没有问艾森别的什么事情,其余一切,在他们之间早已不再重要。
“塞巴斯蒂安,没其他想说的吗?”
“其他事不重要!安妮在哪!”
其余所有,都已毫无意义,不知是否读懂他的心思,艾森静静的沉默着。
“回答我!快,把安妮带来………!”
面对塞巴斯蒂安近乎绝望的呼喊,旁边的看守们皱起眉头摆弄着魔杖,但艾森抬手阻止了他们行动。
随后,他褪去所有戏谑,用低沉的嗓音轻声道:“塞巴斯蒂安,安妮,没能撑很久。”
没能撑很久。反复咀嚼这句话含义的塞巴斯蒂安,意识渐渐模糊。
安妮,他唯一的亲人,死了?
当然,考虑到安妮的状况,何时死去都不奇怪,能让她的生命延长两年,或许正显示了艾森的能力。
但塞巴斯蒂安根本没有余裕去考虑那些事实。
“没能撑很久?这一句话就完了?你………你这家伙说过会负责的!现在却说,她死了?安妮死了?你还好意思摆出这副厚脸皮的样子!安妮对你而言,就这么微不足道?你当初就是怀着这种心态从我身边抢走她的?”
哐!哐当哐当!
塞巴斯蒂安抓着铁栏疯狂摇晃,朝着艾森怒吼,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揪住他。
面对这般失控的他,艾森神色依旧未变,但隐约有些阴郁的表情,他朝塞巴斯蒂安颔首致意,随即转身离去。
“我很遗憾,塞巴斯蒂安。”
“艾森!艾森!艾森——!给我站住!你就为说这句话来的?至少………至少把安妮留下的话告诉我!求你了!”
塞巴斯蒂安朝着远去的艾森不停呼喊,最终却被赶来的狱警制服,重新拖回单人牢房。
那是塞巴斯蒂安活着时,最后一次见到艾森的记忆。
三年后,塞巴斯蒂安离世,化作幽灵。
巫师死后未必都会成幽灵,大多成幽灵者,皆是怀着未解的执念、深陷某份思绪,才得以留存。
因此,幽灵并非生命的延续,反倒该说,是死亡的定格,这才是幽灵的本质。
即使过去千年,格雷女士仍卸不下愧疚;即使过去千年,血人巴罗仍在赎罪。
化作幽灵重生的塞巴斯蒂安,最先感受到的情绪是执念与眷恋,至死都放不下对妹妹的执念,对她的留恋。
若是还活着,或许尚能释怀,可已成幽灵的他,终究无法挣脱这份负面情绪,甚至,这份情绪本就是幽灵塞巴斯蒂安存在的根基。
正因如此,看到变得年幼的艾森,塞巴斯蒂安的思绪只剩一个念头在反复纠缠: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忘了安妮?
你怎么还能过得如此开心?
安妮对你而言,不该是这般容易被遗忘的孩子。
失去安妮的你,为什么还能幸福?
幽灵,虽存于世,却早已非生者。
“喂,幽灵,时间到了。”
沉浸在思绪中的塞巴斯蒂安被一道声音唤醒,一位容貌酷似前任校长的女巫正盯着他。
塞巴斯蒂安撑起半透明的身躯,回答道:“好,该让他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