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堡垒离开了北境冰原那片相对纯粹与宁静的冰雪国度，如同一道撕裂长空的蓝色闪电，朝着天元大陆最为繁华与复杂的核心——中州地域，疾驰而去。
航程中，主厅内的气氛与之前任何一次出征都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对未知险地的探索紧张，多了几分面对已知灾厄的沉凝。艾莉娅通过星辉银币感知到的、那充满绝望与死寂的意境碎片，以及墨尘探测到的、正在中州急速扩散的“渗透性”能量波动，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
“已进入中州地域外围，‘万森之墙’边界。”7号的声音响起，调出了外界的实时景象。
所谓“万森之墙”，并非真正的墙壁，而是中州与外部地域之间，一道由无数参天古木、缠绕藤蔓与天然迷阵构成的、绵延数十万里的广阔森林屏障。这道屏障一定程度上阻隔了外部蛮荒之地的威胁，也塑造了中州相对独立和繁荣的文明生态。
然而，此刻从高空俯瞰，这片本应充满勃勃生机的绿色海洋，却呈现出一派令人心悸的景象。
靠近堡垒航线的森林边缘区域，那些原本高达数百米的巨树，叶片不再是充满生机的翠绿，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黄，许多枝叶已经枯萎、凋零，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林间的雾气不再是清新的白色水汽，而是隐隐泛着一种不祥的、极其淡薄的灰色。原本应该鸟语花香、兽吼虫鸣的森林，此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风吹过枯萎枝叶发出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沙沙”声。
“探测到低浓度‘凋零’能量残留，与目标‘灰色雾气’同源，但强度微弱。”墨尘分析着数据，脸色凝重，“仅仅是边缘区域的残留，就能造成如此大范围的生态衰败……这种能量的侵蚀性，果然可怕。”
堡垒并未停留，继续向内陆深入。越过“万森之墙”后，下方不再是茂密的森林，而是逐渐呈现出中州地域特有的、被高度开发与利用的地貌——阡陌纵横的肥沃农田、星罗棋布的繁华城镇、以及如同血脉般连接各处的宽阔官道。
然而，这份理应展现人族鼎盛文明的画卷，此刻却如同被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阴影。
大片大片的农田失去了作物的金黄与翠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灰褐色。禾苗枯萎倒地，土地板结开裂，仿佛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旱，但空气中弥漫的湿润水汽又否定了这种可能。一些城镇远远望去，似乎并无异样，但堡垒的超距探测却能捕捉到，那些城镇中的人气（生命能量反应）正在异常地、缓慢地流失，如同漏气的皮球，整个城镇都笼罩在一种无形的疲惫与暮气之中。
“不仅仅是植物！这种‘凋零’能量，对生灵的生命力同样具有侵蚀效果！”艾莉娅握紧了星辉银币，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大地传来的、无数微弱生命正在缓慢逝去的悲鸣。
“看那边！”苏璇忽然指向远方一片天空。
只见在视线的尽头，天地交接之处，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缓慢翻滚流动的灰色雾气，如同巨大的帷幕，遮蔽了大片的天空与大地！那灰色纯粹而压抑，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线与希望，正是艾莉娅感应中和墨尘探测到的灾厄源头！
“那就是‘湮灭灰雾’的浓聚区！”墨尘立刻锁定坐标，“能量读数急剧升高！按照扩散模型计算，那片区域至少已经被笼罩了半月以上！”
“半月……”雷烈看着那仿佛连接天地的灰色帷幕，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里面的老百姓，得遭多大罪！”
堡垒开始降低高度和速度，朝着那片灰雾笼罩的区域边缘谨慎靠近。越是接近，那股令人窒息的凋零与死寂感就越是强烈。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如同陈年灰尘与腐朽之物混合的怪异气味。下方的景象也更加触目惊心：村庄废弃，田垄荒芜，偶尔能看到一些倒在地上的、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牲畜乃至……人类的尸骸，他们的身体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干瘪与灰败。
“生命反应……极度稀少。残存者生命能量微弱，处于濒死状态。”7号的扫描结果冰冷而残酷。
就在堡垒即将抵达灰雾边缘，准备进行更深入探测时——
咻！咻！咻！
数道散发着污浊能量波动、颜色暗沉的光芒，突然从下方一片看似废弃的村落中射出，如同毒蛇般袭向堡垒！这些攻击威力并不算太强，大约相当于元宗级别，但其能量性质却带着明显的“凋零”特性，仿佛能腐蚀护盾，加速能量的衰败！
“有埋伏？！”雷烈眼神一厉，就要冲出堡垒。
“不必。”林夜淡淡开口，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袭来的攻击。
就在那些暗沉光芒即将触及堡垒护盾的瞬间，护盾表面自行流转的秩序蓝光微微一闪，那几道攻击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悄无声息地湮灭、消散了。
与此同时，堡垒的探测系统瞬间锁定了攻击来源——村落中几个隐藏在地窖或残破房屋内的身影。影像放大，可以看到那是几个穿着破烂、眼神浑浊疯狂、周身缠绕着淡淡灰色气流的人类！他们的神智似乎已经不太清醒，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只是本能地攻击着任何靠近的“异物”。
“是被灰雾侵蚀，发生变异的人类？”苏璇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与凝重。这些人的状态，比直接被杀死更加令人悲哀。
“更像是被‘圈养’的傀儡哨兵。”墨尘分析着他们的能量构成，“他们体内的‘凋零’能量与外界灰雾同源，但更加稀薄且不稳定，像是被强行灌注的。看来，这灰雾背后，确实有智慧体在操控。”
林夜的目光扫过那几个疯狂嘶吼、却又在堡垒威压下瑟瑟发抖的变异人类，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清理掉。”
他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他们已经没救了。”
话音落下，堡垒下方延伸出几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秩序射线，精准地命中了那几个变异人类。没有痛苦，没有挣扎，他们的身躯连同体内那点微薄的凋零能量，在瞬间被彻底净化、归于虚无。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堡垒终于抵达了那片浓郁灰雾的边缘。
近距离观察，这灰雾更加令人心悸。它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如同活物般蠕动、翻涌。雾气之中，视线无法穿透十米，连堡垒的探测波束都受到了极强的干扰，变得模糊不清。一种无形的、仿佛能渗透护盾、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凋零”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堡垒的秩序力场，试图将内部的一切也拉入那永恒的沉寂。
“护盾能量消耗提升百分之十五！‘凋零’法则侵蚀效果显着！”墨尘报告着不容乐观的数据，“直接进入风险极高！”
艾莉娅尝试着将一丝晨曦之光探入灰雾，那纯净的光芒在进入灰雾的瞬间，便如同被无数无形的嘴啃噬，迅速变得黯淡、消散！“不行！我的力量在里面被压制得很厉害！净化效果微乎其微！”
苏璇的轮回剑意也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阻力，那灰雾仿佛能扭曲、延缓甚至“衰老”她的剑意，让她难以有效展开领域。
雷烈更是感觉浑身不自在，他那磅礴的气血在灰雾边缘都仿佛变得滞涩起来。
这“湮灭灰雾”，果然如同其名，对一切“秩序”与“生机”都有着极强的克制与湮灭效果！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夜。
林夜走到主厅最前方，看着眼前那如同亘古魔域入口般的浓郁灰雾，脸上非但没有凝重，反而露出了一丝……“总算有点挑战”的表情。
他再次拿出了“希望之钥”。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立刻动用其根源权限。
“这种‘凋零’法则，有点意思。”他仿佛在点评一道新奇的菜肴，“像是把‘死亡’和‘腐朽’的概念提纯、加速了无数倍。”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钥匙表面，若有所思。
“直接用权限‘删除’太浪费了，而且也找不到真正的‘厨师’（指幕后操控者）。”
“得进去看看，尝尝‘原汤化原食’。”
他转身，对着众人下达了新的指令。
“堡垒悬停于此，建立前进基地，维持秩序力场，净化周边区域，接引可能存在的幸存者。”
“墨尘，你留守，负责基地运营、数据分析，并尝试与中州本土尚未沦陷的势力建立联系，收集情报。”
“雷烈，苏璇，艾莉娅，你们三个，跟我进去。”
林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弧度。
“让我们去这‘灰色派对’里面瞧瞧……”
“看看是哪位不懂规矩的‘主人’，把场地搞得这么乌烟瘴气。”
言罢，他手持“希望之钥”，率先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堡垒，悬停在那翻滚的灰雾之前。雷烈三人互望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坚定，立刻运转力量，紧随其后。
面对这足以让元皇强者望而却步的“湮灭灰雾”，林夜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中的钥匙。
一道柔和的、七彩流转的秩序光晕，如同一个透明的气泡，将四人笼罩其中。光晕之外，是吞噬一切的灰暗死寂；光晕之内，是绝对安全的秩序净土。
“走吧。”
林夜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便带着三人，一步踏入了那浓郁的、仿佛能埋葬万物的……
湮灭灰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