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微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源自无意识深处的低吟。
鼬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初时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虚弱,聚焦在纯白的天花板上,似乎花了点时间才理解自身的处境。
他尝试性地动了动手肘,金属环与床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鼬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手腕的束缚上,又缓缓扫视这间封闭的“病房”,最终,定格在站在床尾不远处的身影身上。
这是一位气质端庄知性的女性,身着一套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联盟西装外套与紧身西装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匀称的身材曲线。
她有一头浓密的紫红色长发,在脑后优雅地挽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五官立体分明,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细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冷静而睿智的眼睛。
鼬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一丝探究,以及符合一个刚刚苏醒、身处不明环境之人该有的谨慎。没有惊慌,没有质问,只是沉默地观察。
“你醒了。”
来者开口,声音如同她给人的感觉,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意味。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清冷,细致地剖析着鼬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感觉如何?你的身体消耗很大,需要静养。”
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反问,语气平稳却不容回避:“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石英高原,特殊监护病房。”科拿回答得言简意赅,“我是科拿,关都天王之一。”
鼬的目光与科拿在空中交汇,平静无波,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科拿心中微动,这个男人的冷静超乎寻常,绝非普通火箭队成员可比。
“我为什么在这里?”鼬继续问道,视线扫过手腕的金属环,意思不言而喻。
科拿双手抱胸,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不知名岛屿上爆发那么惊人的能量波动,想不注意到都难。渡天王亲自前往调查,在岛屿边缘的废墟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以及你身边同样失去战斗能力的宝可梦。”
她微微停顿,观察着鼬的反应,见他依旧面无表情,才继续道:“将你带回,并采取必要的安全措施,是联盟的惯例。毕竟,你的身份……有些特殊,‘干部鼬’。”
最后三个字,她念得略微缓慢,带着一丝审慎的意味。
鼬沉默着,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
“在我昏迷期间,外面发生了什么?”鼬换了一个问题,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科拿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透露出一丝信息:“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常磐道馆馆主坂木,已被证实为火箭队首领。”
“他在道馆与一名来自真新镇的新人训练家‘赤’的对战中……战败,并已主动卸任道馆馆主职务,同时宣布解散火箭队。”
科拿的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然而,鼬却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官方辞令的味道。
(战败?解散?)
鼬心中冷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坂木的野心和韧性。
那个男人,绝不会因为一场道馆战的失利就放弃他经营多年的庞大组织。
真正促使他暂时隐匿、甚至不惜以“解散”作为烟雾弹的,只可能是因为“银”——那个触及他逆鳞的威胁。联盟看到的,只是坂木愿意让他们看到的表象。
“是吗。”鼬的反应极其平淡,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消息。
科拿对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她向前走了半步,拉近了些许距离,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推心置腹”的意味:
“我们一向爱惜人才。无论过去如何,只要有能力,并且愿意为地区的和平与稳定贡献力量,关都的大门始终是敞开的。”
招揽之意,已昭然若揭。他们看中的,是他击败志霸、从菊子手中虎口夺食的实力,以及他可能与超梦事件相关的价值。
就在这时,科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说起来,菊子天王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呢。她很少对年轻人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这句话如同一根冰冷的针,悄无声息地刺探而来。赞不绝口?恐怕是恨之入骨才对。
菊子丢失了妖怪石板,控制志霸完成计划也被他破坏,这份“印象”恐怕深刻到了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科拿在此刻提起菊子,既是提醒鼬他树敌颇多,也是在暗示,如果他拒绝“好意”,那么他的敌人名单上,很可能还要加上一位甚至多位天王。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更加凝滞了。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科拿身上那丝冰雪般的清冷,形成一种令人不适的氛围。
鼬缓缓抬起被金属环束缚的手,动作有些吃力,目光落在银灰色的环扣上,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玩具。
“所以,”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这就是‘爱惜人才’的方式?”
他的目光从金属环上移开,重新看向科拿,那双黑色的眼眸深邃得让人心悸。
“将我囚禁于此,加以束缚,然后……告诉我,大门是敞开的?”
科拿脸上的那丝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冷静与审视。她看着鼬,看着这个即便身处绝对劣势,眼神中也不见丝毫慌乱的男人。
“必要的程序,为了确保双方的安全,以及后续……沟通的顺利进行。”她的话语依旧官方,但眼神锐利仿佛冰刺,“我相信,‘干部鼬’阁下,能够理解。”
两人对视着,目光在冰冷的空气中交锋,无声的博弈在这间纯白的囚室内悄然持续了数秒。
最终,科拿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初步观察结果。她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你刚刚苏醒,还需要休息。关于联盟的提议,你可以慢慢考虑。”
她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公事公办,“有任何需要,可以通过床头的呼叫装置。当然...”
科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金属环,“是在许可范围内的需要。”
说完,她不再停留,利落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再次清脆地响起,走向那扇厚重的金属门。
门无声地滑开,在她身影消失后,又悄无声息地严密闭合。“咔哒”一声轻响,内部的锁扣再次落下,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