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孤零零的【？】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晚心中漾开层层叠叠、无法平静的涟漪，持续了整个周末。它代表了太多可能：质疑、警告、审视，或者只是一种冰冷的、不带感情的确认为号？
她试图从沈砚的角度去解读，却发现那个男人的思维如同深渊，根本无法揣测。
这种悬而未决的焦灼感，甚至冲淡了通过初试的喜悦。她知道，周一的复试，才是真正的考验。那不再仅仅是能力的测试，更可能是一场在多方目光注视下、危机四伏的表演。
周一早上，苏晚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到达总裁办楼层。她需要时间平复心情，适应环境。出乎意料的是，陈秘书竟然已经在工位上了，正对着电脑屏幕处理着文件。
“陈秘书早。” 苏晚礼貌地问好。
陈秘书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点了点头：“早。复试十点开始，你先在旁边休息区稍坐片刻。那里有公司的内部刊物和近期简报，可以看看。”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比起之前的纯粹公事公办，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关注？
“好的，谢谢陈秘书。” 苏晚心中微动，走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她拿起一份最新的集团内部简报，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角余光悄悄观察着这个核心部门的运转。
这里的气氛比市场部紧张十倍，但也有序十倍。每个人各司其职，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低语声交织，却奇异地不显得嘈杂，反而像一首高效运转的机械交响曲。
她看到有人抱着厚厚的文件快步走入首席秘书办公室，有人正在低声协调高层的会议时间，一切都在一种无声的压力下精准进行。
九点五十分，陈秘书走过来：“苏晚，跟我来吧。复试在小会议室。”
苏晚深吸一口气，起身跟上。这次的小会议室比上次那间更显正式，椭圆形的长桌，质感厚重的座椅。
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位是年纪稍长、气质不怒自威的女性，胸牌上写着“首席秘书办公室 - 高级秘书 张薇”。另一位，则让苏晚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竟然是顾薇！
顾薇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气场强大。她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精致的钢笔，仿佛只是来旁观的。
看到苏晚进来，她抬起眼，凤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仿佛猫捉老鼠般的兴味，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苏晚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怎么会在这里？！
总裁办一个临时助理的复试，怎么可能劳动顾家千金大驾光临？！
“苏晚是吗？请坐。” 张薇秘书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瞬间的凝滞，“这位是集团战略部的顾薇顾总监，今天恰好有些时间，过来了解一下我们这边的招聘流程。” 一个听似合理却无比牵强的解释。
“顾总监好，张秘书好。” 苏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拉开椅子坐下，手心冰凉。
她知道，这场复试的性质已经彻底变了。
面试主要由张薇提问，问题比陈秘书更加宏观和具有压力性。除了进一步考察文书、保密等硬技能外，更多的是情境模拟和压力测试。
“如果你同时接到三位高管的紧急任务，且优先级都很高，你会如何协调排序？”
“如果发现一份即将报送董事会的文件中存在前后矛盾的数据，但相关负责人坚持无误，你会怎么做？”
“如何看待职场中的‘站队’现象？”
问题一个个抛来，尖锐而直接。苏晚集中全部精力，谨慎作答，努力让自己的回答既体现专业素养，又保持中立和原则性。
她能感觉到顾薇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和评估，像在打量一件商品。
期间，苏晚放在桌面下的手，感觉到那部廉价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她不敢低头去看，心脏却猛地一缩。是沈砚的警告？还是提示？
就在面试接近尾声时，顾薇忽然轻笑一声，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磁性，却让苏晚瞬间绷紧了神经：“苏小姐的应变能力和原则性听起来都不错。我有个假设性问题，纯属好奇——如果，你无意间发现了一份可能涉及公司高层……甚至其家族成员某些不太妥当的往来记录，你会如何处理？是秉承职业道德立即上报，还是考虑到可能引发的巨大风波而选择更……谨慎的方式？”
这个问题恶毒而刁钻！几乎是在赤裸裸地试探她的底线，甚至像是在诱导她说出某些话！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张薇秘书微微蹙眉，但没有打断。
苏晚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住了。她几乎可以肯定，顾薇话里所指，就是她手中那张关于秦朗的照片！她是在公开场合逼她表态！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她的肩上。她感到喉咙发干，大脑飞速运转。直接回答“上报”显得幼稚且可能惹祸上身；回答“隐瞒”则等于承认缺乏职业道德，正中顾薇下怀。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沈砚的警告，想起了他所说的“规则”和“后果”。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迎上顾薇探究的目光，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回答道：“顾总监的问题确实很有挑战性。我认为，作为一名员工，首先要严格遵守公司的保密规定和职业道德准则。如果发现此类情况，我会首先确认信息的真实性和来源的可靠性，避免因 misinformation 造成误判。在确认属实的前提下，我会遵循公司既定的内部汇报渠道和流程，而不是擅自做出超越职权的决定。我相信公司完善的治理结构能够妥善处理各类问题。”
她巧妙地将问题踢回了“公司流程”，既没有正面回答“上报”还是“隐瞒”，又强调了对规则和程序的尊重，听起来无懈可击。
顾薇看着她，眼中的兴味似乎更浓了些，她轻轻鼓了鼓掌：“很标准的回答，无懈可击。” 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
张薇秘书点了点头，似乎对苏晚的冷静和得体表示认可：“好的，苏晚，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结果我们会综合评估后通知你。”
“谢谢张秘书，谢谢顾总监。” 苏晚起身，再次鞠躬，然后保持着镇定，一步一步地退出了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她几乎虚脱，后背早已被冷汗完全浸湿。
刚才那一刻，她仿佛在刀尖上跳了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