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只鸡,蒸条鱼,这是冯一一家招待客人的最高礼仪,钟鸣他们今天就享受到了。
饭前,冯祥询问道:
“先生,您要不要喝点酒?”
钟鸣抚须笑道,“要是你愿意陪老头子喝的话,那是可以喝一些的。”
冯祥笑道:“哈哈,那当然了!”
他笑着往里屋去,不多时拎着个陶制酒壶出来,壶身磨得发亮,一看便是用了好些年头。
他往钟鸣面前的粗瓷碗里斟酒,酒液清冽,倒时溅起些微酒花,屋里顿时飘开淡淡的粮食香。
钟鸣略显惊讶的表示:
“喔,好酒诶!”
这是去年自家酿的米酒,度数不高,先生您先尝尝。”冯祥把碗往钟鸣跟前推了推,自己也满上一碗。
钟鸣端碗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笑着赞道:
“清甜,好味道!”
冯祥听后笑道:“嘿嘿,您老喜欢就好!”
钟鸣开着玩笑说道:
“这种清酒可不便宜,拿来招待我这个老头子,我看是有点浪费了!”
冯祥也落座,闻言笑道:“先生哪里的话?也只有您这样的贵客到来,家里才舍得喝这样的酒,说来我还是沾了您老的光呢!”
正说着,冯祥的媳妇端着一大盆炖鸡从厨房出来,热气裹着肉香满屋子飘。
“钟先生,孩子们,快趁热吃!”
她把盆往桌子中间放,又转身去端那盘蒸好的鱼。
鱼刚摆上桌,冯一一就按捺不住,伸手想去夹块鱼肉,被冯祥轻轻拍了下手背:
“先让先生动筷子!”
“哦~”冯一一悻悻然收回了手。
钟鸣看着这一幕,笑着摆摆手:“哈哈,没有这些规矩!来,一一,你先尝块鱼。”
说着,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到冯一一碗里。
冯一一眼睛一亮,小声说了句 “谢谢先生”,便动筷吃了起来。刘寄奴和小赵云看着,也跟着拿起筷子。
冯祥给钟鸣又添了些酒,问道:“先生,一一平常怕是没少给您添麻烦吧?”
钟鸣夹了一筷子鱼肉,毫不吝啬地夸奖 道:“添麻烦?孩子也只有这样好咯!聪明机灵,上课专心,又懂事又有礼貌......只有极好极好的人家,才有这样极好极好的孩子!”
冯祥夫妇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冯一一正埋着头吃鱼,听见先生夸自己,耳朵悄悄地变红了,扒饭的速度都快了些。
妇人笑着往钟鸣碗里夹了块鸡腿:“先生快尝尝这鸡,养了大半年才舍得杀,炖了俩时辰呢!”
钟鸣接过咬了口,软烂入味,鲜得眉毛都要翘起来:“味道真不错!比城里酒楼的还好吃,比起我那个学生冯三保,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冯祥站了起来,端起酒敬道:
“先生,这孩子最近的进步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也是读过书的人,明白您肯定和其他的教书先生是不一样的......一一这孩子,真是多亏您照顾了!”
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干了,您老慢喝!”
钟鸣笑着抬起碗,“哈哈,这么好喝的酒,喝了就不管我老头子了?”
说着也饮尽了碗中酒。
酒过三巡,冯祥的话也多了些,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
“先生,不瞒您说,我当年没能把书读下去,心里总觉得是个遗憾......如今看一一在学堂里爱学,回来还总说先生讲的故事有意思,我这心里比啥都踏实......”
妇人在一旁埋怨道:“你真是喝多了,在先生面前说这些干嘛?”
钟鸣笑着摆摆手,“没关系,相反可以多说一些,因为我也喜欢听!”
有人说话,有人聆听。
所以这场饭局也持续了挺久。
窗外的霞光渐渐被夜色吞了去,土灶里的柴火噼啪响着,把几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冯二二早被娘抱去里屋睡了,闭着眼的小脑袋白白净净,像一颗大大的南瓜子。
钟鸣放下酒碗,脸上泛着温和的酡红,笑道:“时辰不早了,也该告辞了,再坐下去,怕是耽误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
冯祥连忙起身,醉态尽显:“先生急什么?这点米酒算什么?您再坐会儿,我让孩子娘给您煮碗醒酒汤。”
“不用不用。”
钟鸣摆着手站起来,“酒倒是还能喝,但是时间不早了,孩子们都应该休息了,明日还要上学,也该让他们早点睡!”
冯祥的脑袋有点昏,缓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先生,要不今晚就在这歇息了吧?”
钟鸣笑着摇头:
“年纪大了认床,不回去睡不着哩!”
妇人已经拿了盏油灯出来,灯芯挑得亮些,昏黄的光裹着暖意:“先生,天黑路不好走,您拿上照着回去!”
冯祥踉跄着起身要送,被钟鸣按住胳膊:“你这模样,怕是还得要老头子我扶着你走,留步吧!”
冯祥嘿嘿笑了两声,也不逞强,但还是送到了门,最后大声叮嘱:“先生慢些,路上坑洼多,让寄奴和小云搀着您!”
钟鸣灰袍鼓动,回头一笑:“嗯,今夜真是叨扰了,快请回去休息吧!”
他的模样仙风道骨,哪里有半分醉态?
冯祥见状一愣,赞道:“大家都说先生是神仙,今天一见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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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的父母开明温和,与孩子说话时语气总带着暖意。在这般松弛又充满爱的环境里,女孩才能卸下所有纷扰,心无旁骛地扑在学习上。
钟鸣尚未成名时,肯将孩子送来读书的乡下父母,本就比寻常人家多了几分远见与开明。
冯祥读过几年书,深知求学不易,又亲眼见着女儿在学堂里日日进步,心中便燃起了真切的期望。
他说不清孩子未来能走到哪一步,却隐约笃定——跟着钟先生好好学,肯定能为这个家走出条不一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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