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震动更清晰了,像是什么巨大的心脏在地下深处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沈栀紧紧抱着谢凛,他的身体依然冰冷,沉沉地压在她怀里。洞穴狭窄,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除了他们微弱的呼吸声,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的低沉嗡鸣。那嗡鸣声越来越近,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钻过岩石,又像是某种古老咒语的低语。
害怕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她的后背还在火辣辣地疼,蝴蝶胎记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阵阵抽痛,疼得她眼前发黑。可她不敢闭眼,更不敢放松。谢凛就在她怀里,那么虚弱,那么无助。她必须清醒,必须守护他。
她小心地将谢凛靠得更稳一些,然后忍着痛处理自己的伤口。后背的衣料被血和泥土黏在一起,揭下来的时候钻心地疼,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胎记的形状似乎更鲜艳了,暗红色的纹路像活物一样蜿蜒。她用布条简单地擦了擦,又用随身带的水壶冲洗了一下,冰凉的水激得她打了个哆嗦,但也让疼痛稍稍缓解了一点。
谢凛的呼吸很浅,但稳定了一些。他苍白的脸上依旧带着痛苦的神色,眉头紧锁。沈栀凝视着他,心里疼得像是被撕开一样。这个总是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现在却伤得这么重,只能靠在她怀里。她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他冰凉的指尖,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去。
她想起他刚才在半昏迷中说的那些话——“血……前世……钥匙……门……流出来……代价……”
这些词语像散落的石头,在她的脑海里碰撞。血……他的血脉确实特殊,能镇压邪祟。前世……他提起过他的前世与这场诅咒有关。钥匙……她的胎记被称为“钥匙”。门……他们刚刚逃离的地方,那个被称为“缚”的根源之地,确实像一道门,通往未知的深渊。流出来……代价……
他的血要“流出来”?这是他解开诅咒的方式吗?代价……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联系到他现在的虚弱和伤势,沈栀的心揪了起来。他说的“代价”,是不是指的他自己?
她回想起谢凛的血。刚才为他处理伤口时,她碰触过他的血,那种矛盾的感觉——既有镇压邪祟的古老气息,又混杂着扭曲的反噬能量。这血,真的能“听懂”什么吗?听懂那些古老的诅咒语言?听懂“缚”的低语?
她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发顶,感受着他冰凉的温度。她的蝴蝶胎记此刻跳动得更加厉害,那种痛楚不再是单纯的痛,而是一种混杂着混乱画面和破碎声音的感觉。嫁衣女鬼模糊的影子再次闪过,但这一次,似乎还伴随着一些更古老、更宏大的景象,像是在地下深处回响的某种声音。
这种感觉……像是胎记在回应谢凛血脉中的那种紊乱波动,试图从中分辨出什么。沈栀闭上眼,努力去捕捉胎记传来的信息。混乱,刺痛,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指引”——不,不是指引,更像是一种“呼应”。胎记的力量,似乎与谢凛血脉中的某些东西产生了共鸣。
她试图将自己的意识沉入这种共鸣中,就像之前尝试用“钥匙”感知能量流动一样。很难,太难了。紊乱的能量和刺痛的感觉让她头晕眼花。但她必须试。她需要知道谢凛说的是什么意思,需要知道如何才能救他,救他们。
那些破碎的词语,在她的脑海里重新组合。谢凛的血,他的前世,她的钥匙,那个门,流血的代价……
或许,解除诅咒的方法,不是像谢凛之前尝试的那样,用强大的力量去“斩断”或者“压制”。而是需要他的血,作为一种“引子”,结合她的“钥匙”能力,去开启那扇“门”,或者进入那个“门”的深处,然后付出某种“代价”,来进行一次“置换”或者“引导”?
这听起来太像献祭了。沈栀心底一阵寒意。百年前的新娘,也是被献祭的。如果需要付出“代价”,而且是谢凛的血脉,那这个代价会是什么?会伤害他的生命吗?
思绪飞速转动,越想越觉得可怕。但同时,她又感觉到一丝希望。如果谢凛在那种半昏迷状态下无意识说出的,是他血脉深处对解咒方法的感应,那这或许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线索。
外面的嗡鸣声更近了,岩壁上传来的震动也愈发强烈。沈栀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扫向洞口的那道缝隙。有东西在靠近,带着冰冷和不详的气息。
是那些被惊动的“缚”的触须吗?它们在寻找逃离的人?还是守秘人?他们能追到这里来?
无论是哪一种,现在他们的情况都十分危险。谢凛伤重昏迷,她自己也受伤,这个简陋的洞穴根本没有任何防御力。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坐以待毙。
她必须要做出决定。是冒险转移?还是想办法在这里设下什么临时的障碍?但她的力量不足以做到太多,谢凛更是完全帮不上忙。
沈栀低头看着怀里的谢凛,他的身体冰冷而沉重,却又给予她一种奇特的安心感。只要他在她身边,无论多绝望的环境,她都能感觉到一丝支撑。而他对她的依赖,也让她感觉到自己被需要,被信任。这份情谊,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真切和深刻。
她知道,不管谢凛说的“代价”是什么,她都会和他一起面对。他用生命守护她,她也愿意用一切去守护他。
外面的嗡鸣声突然拔高,像无数尖锐的刀片刮擦着岩石,伴随着一股能量波动,竟然试图挤进洞口缝隙!
沈栀心跳漏了一拍。来了!
她咬紧牙关,将谢凛抱得更紧,眼神警惕地盯着那道缝隙。她必须看到,听到,确认外面到底是什么。然后,做出最快的反应。
洞口的缝隙中,一股带着暗红色的能量像液体一样试图渗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而在这股能量中,沈栀似乎看到了什么更具体的东西,像是一段扭曲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又像是一个被拉伸变形的人影。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股渗入的能量,竟然与谢凛身上那种反噬后紊乱的暗红色力量有着某种相似性,像是同根同源!
这意味着,追过来的很可能是“缚”的力量本身!而且它们似乎对谢凛身上的气息特别敏感!
它们在追捕他!或者,追捕他身上那股被扭曲污染的力量!
沈栀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谢凛说的“血脉能听懂”,难道是指他的血被污染后,反而能吸引并感知到“缚”的存在和动向?就像是在黑暗中互相呼应的同类?
这个发现让她毛骨悚然。他的伤势,他的痛苦,竟然成了吸引危险的诱饵!
她知道,他们不能再等了。即使冒着危险,也必须离开这里!
但怎么走?带着一个重伤昏迷的人,在充满未知威胁的地下空间?
沈栀看向谢凛沉睡的脸,又看向洞口那试图挤进来的扭曲能量。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会带他出去。
她开始在脑海里快速盘算,根据之前逃跑的记忆,结合刚才对谢凛呓语和胎记反应的分析,寻找可能的出路。她的“钥匙”感应虽然受损,但在这种混乱能量环境中,说不定能捕捉到一丝常理无法察觉的线索。
外面的嗡鸣声越来越响,挤入的能量也越来越多,整个洞穴似乎都在微微摇晃。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沈栀咬紧牙关,决定立刻行动。她必须带谢凛,从这里,逃出去!而逃往何处?或许,谢凛那些破碎的词语,已经指向了方向。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谢凛,他的呼吸依旧微弱,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只能靠她了。而前方,是比他们逃离的“缚”之根源更加未知和凶险的旅程。
离开这个暂时藏身的洞穴,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