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婚人庄严的声音在星辰为顶的礼堂中回荡,将全场的注意力,乃至全宇宙的聚焦,重新拉回到仪式台中央那对新人身上。方才霍辰安那一声稚嫩的插曲所带来的温情涟漪尚未完全平息,此刻又凝聚起更为庄重的气氛。
“霍霆越元帅,苏晚晚女士,请你们相视彼此。”
霍霆越与苏晚晚依言转身,面对面站立。之间仅一步之遥,却仿佛隔着一片需要用心力跨越的星海。他紧握着她的手并未松开,那力道甚至比刚才感受到异常信号时更重了几分,像是要通过这紧密的联结,将方才那一闪而逝的冰冷警惕彻底驱散,也将自己全部的力量与决心传递给她。
苏晚晚仰头看着他。他深邃的眼眸如同两个微型的宇宙,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盛装的身影,以及她身后无垠的真实星河。那里面,有未散尽的凛冽,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孤注一掷的专注与深情。他指腹的薄茧摩挲着她的手背,带来细微而真实的触感,奇异地安抚了她因那瞬间异样而微微加速的心跳。
主婚人的目光首先投向霍霆越,按照流程示意。
霍霆越微微吸了一口气,这动作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他向前踏近了小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打破了标准的社交距离,带来了独属于爱人之间的亲昵空间。他凝视着苏晚晚的眼睛,仿佛周遭的亿万观众、璀璨星辰都已虚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人。
他没有拿任何稿纸,那些话语早已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的声音透过扩音系统传开,依旧是那般低沉、冷峻,却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每个人的心湖上。
“我,霍霆越。”他开口,声音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此生曾以星辰为战场,以舰队为壁垒,守护联邦疆域,是我职责所在。”
他的话语勾勒出他作为军事统帅的过去,冰冷而宏大。但紧接着,他的语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层冰冷的外壳仿佛在融化,露出内里灼热的、只为一人跳动的核心。
“但直至遇见你,苏晚晚——”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初遇时的审视,有并肩时的认可,更有此刻全然交付的笃定,“我才真正理解,何为‘守护’的意义。”
他停顿了一瞬,似乎是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回味过往的每一个瞬间。然后,他以一种更加缓慢、更加清晰的语速,说出了那句早已承诺,此刻却要向全宇宙宣告的誓言:
“我愿成为你,与我们的孩子霍辰安,永远的堡垒。”
这句话,他昨夜在育婴室里说过。但此刻,在星海的见证下,在亿万生灵的聆听中,它被赋予了更宏大、更不可动摇的意义。
“不为荣耀,不为责任,” 他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外界可能附加的一切解读,目光灼灼,几乎要将苏晚晚的灵魂也点燃,“只因你们,是我存在意义的终极坐标,是我穷尽此生、跨越轮回,也誓要守护的永恒核心。”
他的声音并不激昂,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这不是浪漫的诗歌,这是一个男人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构筑最坚固的防御——来诠释他至死不渝的爱。他将自己的整个世界,压缩成了“堡垒”内的方寸之地,而她和孩子,便是这片天地唯一的主宰。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礼堂内外,一片寂静。甚至连通过星域网络观看直播的无数民众,都仿佛被这沉重如山、炽热如恒星的誓言所震撼,忘记了发出声响。
苏晚晚的胸腔被一种巨大而澎湃的情感充斥着,酸涩与甜蜜交织,让她眼眶瞬间通红,视线变得模糊。她能感受到握住她的那只手,传递来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近乎脆弱的全然依赖——他将他的整个世界,他的软肋与铠甲,都毫无保留地交付到了她的手中。
主婚人适时地将目光转向苏晚晚,眼神中带着鼓励与询问。
苏晚晚用力眨了眨眼,将氤氲的水汽逼退,让那双眸子在泪光后显得更加清澈明亮,如同被星河洗涤过一般。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霍霆越的手,然后,在他深邃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注视下,向前迈出了同样的一小步。
这一步,让他们几乎脚尖相抵,呼吸可闻。她身上星尘纱的微光与凤冠的辉光,似乎与他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她抬起头,目光不再羞涩,而是充满了与他同等分量的坚定与温柔,清越的声音透过扩音系统,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霍霆越。”她唤他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珍而重之的味道。
“你愿做堡垒,为我们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她缓缓重复着他誓言的核心,眼中闪烁着理解与共鸣的泪光。
“那么,”她话音一顿,整个宇宙仿佛都在倾听她接下来的话语,“我愿做你永恒的星辰——”
这个词一出,霍霆越的瞳孔微微收缩,握住她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一分。
“在你征伐星海、守护疆域时,于你前方引路,于你身侧共耀,无论黑夜漫漫,我永悬于你视野可及之处,为你指明归途,亦与你同辉。”
她的话语,完美地回应了他作为军人的身份与使命。她不是要被他锁在堡垒中的珍宝,而是能与他在同一片星空中并肩闪耀的星辰。
紧接着,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柔软,却同样坚定:
“我也愿做你归来的港湾——”
霍霆越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在你疲惫时,卸下你一身征尘与重担,抚平你眉间刻下的风霜。”她的目光温柔得如同最宁静的月光,“在这里,你不是联邦的元帅,不是帝国的壁垒,你只是霍霆越,是我的丈夫,是辰安的父亲。我许你无需设防的安宁,与触手可及的温暖。”
星辰与港湾。一个对应着他的征途,一个对应着他的归宿。她不仅接受了他的守护,更承诺了给予他同等的支撑与慰藉。这是独立的灵魂之间最深刻的懂得与最完美的契合。
最后,她凝视着他已然掀起滔天巨浪的眼眸,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最终的誓言:
“霍霆越,我的爱人,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而我们的归宿,是彼此。”
誓言落定,余音袅袅。
这一刻,时间仿佛再次静止。星光更盛,仿佛在为这对新人加冕。
霍霆越看着她,看着这个在亿万星辰面前,许下与他并肩、予他归宿的女子,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而饱满的情绪彻底填满、占据。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守护者,直到此刻,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不仅是他的坐标,更是能与他共享同一片天空、同一段征程的伴侣。
他再也无法克制。
在所有的流程、所有的目光之下,他猛地用力,将她拉向自己,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这是一个超越了礼仪规范的拥抱,充满了占有的意味与全然的激动。他的手臂如同钢铁般箍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嵌入自己的怀抱。
他的脸颊埋在她颈侧散发着清香的发丝与冰凉璀璨的凤冠之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沙哑至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听到了……我的星辰,我的港湾。”他重复着她赋予他的坐标,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哽咽的震动,“我……收到了。”
苏晚晚被他紧紧拥在怀里,感受着他胸腔内传来的、与她同样剧烈的共鸣。她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滑落,却带着无比幸福的弧度。她伸出手,回抱住他挺拔而坚实的脊背,仿佛抱住了她的整个宇宙。
全场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掌声不仅是为这感人的誓言,更是为这对新人之间,那超越世俗、直达灵魂的深刻联结。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霍霆越在极致的情感冲击下,依旧保留了一丝属于元帅的警觉。在他紧紧拥抱苏晚晚,将脸埋在她颈侧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极其隐蔽地扫过观礼席上那几个来自边缘星域的代表。
其中一人,似乎正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某个不起眼的装置,指尖在屏幕上极快地划过一道诡异的轨迹。
那轨迹,像是一个未完成的符号,又像是一个……冰冷的微笑。
拥抱依旧温暖,誓言仍在星海间回荡,但那股潜藏在暗处的寒意,却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因这极致的浪漫而有丝毫消散。它只是潜伏得更深,等待着下一个破土而出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