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宿舍的门,被从内向外推开。
刘星和何润佳的呼吸,同时停滞。
一道身影,从门内走出,踏入了走廊昏黄的灯光里。
那像是从二次元中走出的薇尔莉特。
金色的长发编织成优雅的公主辫,尾端盘成两枚小小的花苞。
克莱因蓝的短上衣包裹着挺拔的身躯,领口纯白的蕾丝上,那枚他亲手打磨的祖母绿胸针,正流淌着沉静而深邃的光辉。
黑色的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线,裙摆下是深棕色的长靴,踏在地面,悄然无声。
最让人心神战栗的,是那双银色的义手。
它们安静地垂在身体两侧,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光泽。
“阿天……我们……”刘星艰难地开口,想问他要去哪里。
然而,镜中的“少女”并未回答。
她只是迈开脚步,以一种无可挑剔的姿态,向楼梯口走去。
没有回头,没有言语。
何润佳看着那个决绝而孤独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发紧。
“他要去哪?”她颤声问。
刘星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安。
他抓起手机和摄影设备,对何润佳说了一句“你待在宿舍,等我消息”,便快步跟了上去。
出租车穿梭在江城繁华的街道。
车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是属于现代都市的喧嚣与浮躁。
刘星坐在副驾驶,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座的薇尔莉特,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平视前方,仿佛窗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刘星原本以为,凌天会选择一个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比如市中心的商业广场,或者星耀杯会场门口,用他无与伦比的形象,给所有对手一个下马威。
然而,出租车却一路向西,驶离了市中心。
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矮,越来越旧。
最终,车子停在了一条几乎快被城市遗忘的老街街口。
这里,是江城最古老的邮政总局旧址。
红砖砌成的巴洛克式建筑,墙壁上爬满了青绿的常春藤,门前的石阶,已被岁月磨得光滑圆润。
几棵巨大的法国梧桐,用繁茂的枝叶,为这里投下一片宁静的阴凉。
“在这里……下车?”刘星无法理解。
“薇尔莉特”没有回答,只是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她没有进行任何宣传,没有开启任何直播。
就在邮局门口,那棵古老的梧桐树下。
她从随身的行李箱里,取出了一张小小的、折叠式的木桌。
又取出了一把同样古旧的木椅。
将那台来自上个世纪的雷明顿打字机,郑重地摆放在桌子正中央。
最后,她在桌旁,静静地立起了一块手写的木牌。
刘星凑过去看。
牌子上,是一行用墨水笔写下的,优雅隽秀的花体字。
“为您传递,心中所想。”
做完这一切,便在木椅上坐下。
她坐得笔直,背脊如松,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膝上。
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望向远方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里没有焦点,也没有情绪。
仿佛在等待一个,跨越了时空的,久违的命令。
刘星站在不远处,彻底呆住了。
他终于明白,凌天要做什么了。
放弃了所有博取眼球的方式。
没有选择在聚光灯下登场,而是选择了一种最薇尔莉特的方式。
路过的行人,很快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角落。
“快看!那里有个人!”
“哇,好漂亮!是cosplay吗?哪个动漫里的角色?”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还是在拍电影?”
好奇的目光,纷纷投来。
人们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拍照,小声地议论着。
但薇尔莉特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
只是静静地坐着。
她的存在,与身后古老的邮局,与头顶斑驳的梧桐树影,与周围现代化的喧嚣都市,形成了一种无比强烈,又无比和谐的反差。
她不像是一个人。
反而像一幅,从泛黄的旧时光里,不小心掉落到现实中的,油画。
这幅画,太美,也太安静。
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驻足围观,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去大声喧哗,去打扰那份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宁静。
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用手机记录下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夕阳,开始西斜。
金色的余晖,为薇尔莉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开始觉得无聊,以为这只是一场无声的、静默的表演。
刘星也开始有些焦急。
难道,就要这样一直坐到天黑吗?
就在这时。
人群的边缘,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位面色憔悴,眼眶微红的年轻女性。
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是一位临产的孕妇。
她没有看热闹,也没有拿出手机。
只是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目光,一动不动地,锁定在桌旁那块木牌上。
“为您传递,心中所想……”
她喃喃地念着,嘴唇微微颤抖。
看了一分钟,两分钟……
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拨开身前的人,一步一步,迟疑地,又无比坚定地,朝着那张小小的木桌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孕妇走到了桌前,停下脚步。
她低着头,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得不像真人的“人偶”。
而一直望着远方的薇尔莉特,也终于有了第一个动作。
她缓缓地,低下了头。
抬起了那双蓝色眼眸。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