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风华半导体研究院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已经是凌晨两点,但会议还在继续。长方形的会议桌旁,坐着张建国、李振华,还有几位核心的技术骨干。每个人面前都堆满了资料,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说话的是光学组的负责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工程师,头发凌乱,眼镜片后面是一双布满血丝但异常明亮的眼睛,“用六镜片系统,虽然设计复杂,但成像质量最好。四镜片系统简单,但像差太大,达不到要求。”
“老赵,你说的没错,但六镜片系统加工难度太大。”机械组的负责人反驳,“每个镜片的平整度都要达到0.02纳米,以我们现在的加工能力,根本做不到。”
“做不到就改进加工能力!”老赵激动地拍桌子,“当年我们搞‘两弹一星’的时候,有什么条件?不也搞出来了!现在条件比那时候好多了,怎么就做不到?”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是精密加工,都是极限挑战!”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张建国敲了敲桌子:“都冷静点。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李振华推了推眼镜:“我有个折中方案。用五镜片系统,四个主镜加一个校正镜。这样既能保证成像质量,又能降低加工难度。”
“五镜片?”老赵皱眉,“这个设计很独特,国际上没有先例。”
“没有先例我们就创造先例。”李振华说,“我计算过了,五镜片系统的理论像差可以控制在可接受范围内。关键是校正镜的设计,需要非常精确。”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开始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张建国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韩雪:“小雪,你的意见呢?”
韩雪一直在笔记本电脑上模拟计算,这时抬起头:“李教授的方案理论上可行。但我担心的是热稳定性。五片镜片,热膨胀系数必须高度匹配,否则温度变化就会导致系统失准。”
“材料问题我来解决。”材料组的一个年轻人突然开口,“我们可以开发一种复合材料,把热膨胀系数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虽然难度大,但值得一试。”
“好!”张建国拍板,“就这么定。老赵,你负责五镜片系统的光学设计;李教授,你负责校正镜;小王,你负责复合材料;小雪,你负责系统模拟和验证。一周时间,我要看到初步方案。”
任务分配完毕,但没有人离开。大家还在讨论细节,争论技术路线。这种场景,在研究院里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韩风悄悄走进会议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群不修边幅的技术人员,为了一个技术细节争得面红耳赤,但每个人眼中都闪着光。
他没有打扰,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
争论持续了一个小时,最终达成了一致。设计方案基本确定,每个人领到了明确的任务。
散会后,张建国才发现韩风:“韩总,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们?”
“看你们讨论得投入,就没打扰。”韩风笑道,“怎么样,有进展吗?”
“有!”张建国兴奋地说,“我们确定了光学系统的方案,虽然难度很大,但至少有了清晰的技术路径。”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这帮技术狂人,一讨论起来就没完没了,经常通宵。我劝过他们要注意身体,可他们不听。”
“我理解。”韩风说,“真正热爱技术的人,都是这样。对了,你说的那个老赵,是什么背景?”
“赵工啊,那可是个传奇人物。”张建国感慨,“他原来是中科院光电所的,参加过国家重大专项。后来因为性格太直,得罪了领导,提前退休了。我把他请来的时候,他老伴还不同意,说他身体不好,不能再拼命了。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搞出世界领先的光学系统。现在有机会,就是死也要死在实验室里。’”张建国眼圈有些发红,“来了之后,他真的是拼了命。有次胃出血,被送到医院,第二天就跑回来了,说实验不能停。”
韩风心中震动。这就是中国的技术人——执着,纯粹,为了理想可以付出一切。
“走,去看看他们。”韩风说。
实验室里,老赵果然还在工作。他戴着一副特制的放大镜,正在显微镜下观察一个镜片样品。旁边的工作台上,散落着几十个失败的样品。
“赵工,休息一下吧。”张建国劝道。
“等等,这个样品有点意思。”老赵头也不抬,“你们看,这个表面的微观结构,和之前的不一样。如果我能找出原因,也许就能解决平整度的问题。”
韩风凑过去看。镜片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泽,表面看起来光滑如镜,但在高倍显微镜下,能看到细微的起伏。
“赵工,您觉得问题出在哪里?”韩风问。
老赵这才注意到韩风,连忙站起来:“韩总,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不用客气,您坐。”韩风按着他坐下,“我就是来看看。您继续。”
老赵重新坐下,指着显微镜说:“问题可能出在抛光工艺上。我们现在的抛光液配方,对某些晶向的材料效果不好。我怀疑,需要针对不同材料,开发不同的抛光工艺。”
“那岂不是要试很多次?”
“试一千次也要试。”老赵坚定地说,“韩总,您知道吗?德国那家公司的镜面抛光工艺,是三十年的积累,试了几十万次才成功的。我们才刚开始,不能急。”
韩风看着这位老工程师,心中充满敬意。六十多岁的人,本该在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却在这里为了一个技术难题,没日没夜地工作。
“赵工,您有什么困难,尽管说。需要什么设备,什么材料,我去弄。”韩风说。
“设备倒是不缺,就是......”老赵犹豫了一下,“就是需要一些特殊的抛光粉,国内买不到纯度高的,得从日本进口。但最近管控严,不好买。”
“要多少?什么规格?”
老赵写了一个单子。韩风接过一看,是几种稀土抛光粉,纯度要求极高。
“交给我。”韩风说,“一周内,一定送到。”
“真的?”老赵眼睛一亮,“那可太好了!有了这些材料,我有信心把平整度再提高一个数量级!”
离开实验室,韩风问张建国:“研究院里,像赵工这样的人多吗?”
“多。”张建国感慨,“李教授为了光源材料,三个月没离开过实验室;小王为了设备改造,连续熬了七个通宵;还有那些年轻人,都是二十多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可在这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工作。”
他顿了顿:“韩总,有时候我看着他们,既骄傲又心疼。骄傲的是,我们有这样一支队伍;心疼的是,他们太苦了。”
“待遇方面......”
“待遇没问题,您给的已经很高了。”张建国说,“但他们要的不是钱,是成就感。每次有突破,他们比发奖金还高兴。有次李教授的团队做出一个关键材料,那几个年轻人抱在一起哭,说终于给国家争了口气。”
韩风鼻子一酸。这就是中国的技术人——不为名利,只为争气。
深夜,韩风来到材料实验室。李振华教授果然还在工作,正在分析一组数据。
“李教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韩总?”李教授抬起头,有些惊讶,“您怎么来了?我这边马上就好,这个数据分析完就睡。”
韩风在他身边坐下:“不急,我陪您一会儿。”
两人静静地坐着,实验室里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李教授,您后悔回来吗?”韩风突然问。
李教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后悔?怎么会后悔。在美国,我是高级打工仔,做的是别人分配的工作。在这里,我是主人,是在创造历史。”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韩总,您知道我最感动的是什么吗?是这些年轻人。他们放弃了国外的高薪,放弃了安逸的生活,回来吃苦。为什么?因为他们心里有一团火,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
“有时候我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李教授眼睛有些湿润,“那时候条件更差,但大家心气高,都憋着一股劲,要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现在条件好了,这股劲更不能丢。”
韩风重重地点头:“李教授,您放心,这股劲不会丢。有你们在,有这些年轻人在,我们一定能做出世界级的芯片。”
“我相信。”李教授坚定地说,“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给您一个惊喜。”
离开研究院时,天已经快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熹微。
韩风站在院子里,看着这座不起眼的建筑。里面,有一群最可爱的人,正在为一个伟大的梦想奋斗。
他们不求名利,不求回报,只为一个信念——造出中国人自己的高端芯片。
这个信念,比任何资金都珍贵,比任何设备都有力。
有他们在,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晨风吹来,带着清新的空气。
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战斗也将开始。
但这一次,韩风充满了信心。
因为他不只有资金,不只有设备,更有这样一支队伍。
一支能打硬仗、能打胜仗的队伍。
芯片这场仗,他们一定能赢。
为了这些可爱的人,为了这个伟大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