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故事,往后就是劝诫后生的活教材。
那些想进山发财的,可得先掂量掂量自个儿斤两。
总算捡回条命!趁早去公社把工钱结了吧。”
走!找王顺华要钱去!拼死拼活半个月,就为这二十块钱!
梅伟虽没白条,还是跟着去了白河公社。
果不其然,王顺华这帮干部压根不认账,非要等朱成兵回来说话。
大伙儿骂归骂,倒也没 。
非但没拿到钱,反倒被盘问半天。
好在路上统一的说辞管用,公社放他们回村等消息。
梅伟和田明斌的老乡还想讨医药费,被王顺华一句话堵回来:又死不了人!抬回家养着自然就醒了,去啥医院?
领导,他们可是为公社办事才这样的!家里顶梁柱倒了,一大家子咋活啊?
行了行了!天要黑了,都回去!要是过阵子还不醒再说。”王顺华不耐烦地摆手。
横竖就一个字——拖。
梅伟俩人也知道要不来钱,见王顺华这德行,撂下句改日再来找领导就走了。
哼!刚分完粮饿不死人!有啥事等朱成兵回来定夺!王顺华冲着众人背影嚷嚷,能让你们进长白山是福气!别人想进还没门路呢!
大伙儿面面相觑,最后齐刷刷看向梅伟——
公社的王顺 然不是个好东西!
唉,趁天没黑透,咱们先回村吧。”梅伟叹着气,背起李忠国往村里走。
其他人也唉声叹气地跟上。
背着李忠国的竹篓沉甸甸的,梅伟无法借助系统空间取巧,只得踏着积雪一步步从白河公社走回长白村。
新雪覆盖的小径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响,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霜。
或许是持续负重行走产生的热量,又或是心中挂念着背上之人,梅伟竟不觉严寒刺骨。
唯有吸气时冰刀般的冷风窜入鼻腔,带来阵阵灼痛感。
沿途人迹罕至,雪地上连脚印都稀稀落落。
当熟悉的村舍轮廓终于映入眼帘时,梅伟喉头突然发紧——原来离家半月,竟会如此思念那铺着热炕的知青小屋。
村里静得出奇,这般天气确实没人愿在外挨冻。
梅伟径直往李忠国家去,刚靠近院门就惊动了看家犬。
声未落,李大婶已掀开棉帘探出身来:大黄别嚷!见是梅伟,她急忙拍打围裙上的面粉,梅知青咋这个时辰......话音戛然而止,目光在他身后搜寻。
忠国叔在这儿。”梅伟侧身露出背篓,蹲着挪进堂屋。
待将竹篓轻放地面,才发觉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炕边顿时忙乱起来。
大儿子抱起昏迷的父亲时,梅伟注意到李大婶攥着炕席的手背暴起青筋:不是受伤,他嗓子发干,是中毒,昏睡五天了。”
当年轻后生冲出去请村医时,李大婶突然对着梅伟深深弯腰。
这个总爱念叨读书人骨头轻的农妇,此刻腰弯得比秋收时还低:要是没你......
使不得!梅伟慌忙托住她胳膊,却被闻讯而来的李家人围住。
厨房飘来葱花爆锅的香气,铁勺刮锅底的声响格外清晰。
“李大婶,别忙活了,我在公社吃过饭了,你们照顾好忠国叔就行,不用招呼我,没啥事的话我先回了。”
梅伟拦住要去做饭的李大婶。
其实他在公社根本没吃东西,只是不好意思在李忠国家蹭饭。
“那可不成!今儿个必须听大婶的,吃了饭才能走!你们几个快拉住梅知青!”
李大婶招呼几个年轻人拦住梅伟,自己转身进了灶房。
这时李忠国的大儿子带着李忠山和李忠权赶来了。
两位长辈朝梅伟点头致意后,立即查看李忠国的状况。
忠山叔,我爹咋样了?大儿子声音发紧。
李忠山长叹一声,屋里顿时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
大儿子攥紧拳头:您直说吧,我爹进山打猎那会儿,我们就想过会有这天。
跟山神爷抢饭吃,迟早要还的。”
性命无碍,像是中毒,可我看不出中的什么毒。”李忠山无奈地摊手。
你个老东西!没事叹什么气!李忠权一巴掌拍在李忠山背上,人没事就好!
屋里紧绷的气氛这才松快些。
梅知青,能说说你们进山的情况吗?特别是忠国中毒前后。”李忠山问道。
梅伟点头:可以,但这事最好别往外传。”
李忠权闻言脸色一变:你放心,我们只为治病,绝不外传!他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李忠国的儿女们纷纷保证。
这次是公社组织的围猎......我们三个最先撤出来,刚出山口忠国叔和田明斌就晕倒了。”梅伟简略说了经过。
屋里静得可怕,连端着菜进来的李大婶都僵在门口。
半晌,李忠权猛地捶墙:造孽啊!这不是害人吗!
进了那地方的人......怕是凶多吉少了。”李忠山摇头,那里的毒,我解不了。”
难怪查不出病因,李忠国能不能醒,全看天意了。
梅知青,多亏你把忠国从深山里背出来。”李忠权郑重道谢。
这个知青对李忠国的照顾,比亲儿子还周到。
你也快去检查身体,进过那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忠山忧心忡忡地补充。
那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忠国叔。”梅伟拎起背篓往外走。
李大婶一家还沉浸在梅伟带来的消息中,一时无人挽留。
等回过神来,梅伟早已不见踪影。
梅伟并未向李忠国家人透露他能救醒李忠国的事。
今日虽去公社闹了一场,却被王顺华打发回来。
事情远未结束。
待公社发现 队迟迟未归,定会找上门来。
说不定还会把责任全推给他们。
此时救醒李忠国反而麻烦。
反正灵泉水已保住他的命,昏迷反倒能避开许多是非。
梅伟背着背篓回到知青点时,天刚擦黑。
院内静悄悄的,房门紧闭,将寒意挡在门外。
他放下背篓,跺掉鞋上积雪才进屋。
点亮油灯后,第一件事就是烧炕。
半月未住,屋里冷得像冰窖。
烧炕、打扫、做饭,一直忙到夜里十点。
摸着渐暖的被窝,梅伟终于躺下安睡。
在山里总睡不安稳,如今总算能睡个踏实觉。
次日清晨,他被扫雪声吵醒。
推门一看,好大的雪!积雪没膝,白茫茫一片。
张志成三人正在院里铲雪。
伟哥!张志成扔下扫把冲过来,你啥时候回来的?
梅伟挡住他热情的拥抱:昨晚,看你们都睡了就没打扰。”
我好像听见动静,都怪天太冷懒得起来。”张志成挠头道。
师凌薇和杨秀兰也走过来打招呼。
这次进山有半个月吧?
差不多。”梅伟拿起铁锹加入扫雪队伍。
四人合力清理院坝。
张志成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见两个姑娘也满脸好奇,梅伟便简单讲了讲山中经历。
“长白山实在太凶险了,这次进山的五六十号人,活着出来的才十几个,李忠国大叔到现在还昏迷着。”
梅伟沉声说道。
“唉!村里不让咱们知青进山果然有道理,这次去的可都是老猎户,没想到折了这么多人!”
杨秀兰摇头叹息。
“原先我还眼红你能跟着猎户进山,现在反倒觉得留在村里是福气。”
张志成搓着手说道。
“伟哥,山里这么危险,往后还是少去吧。
再说你也不缺肉吃,何必往深山里钻?”
师凌薇轻声劝道。
“嗯,能不进山就不进,真要进也在外围转转。”
梅伟嘴上应着,心里却另有一番盘算。
既然这次能活着走出长白山 ,往后小心些总不会出大岔子。
更重要的是,若发现敌特分子潜入,他必须进山阻拦。
他隐约感觉公社这次围猎只是个开端,山里藏着的好东西迟早会引来更多人。
那些岛国特务,定会千方百计来 当年埋藏的物件。
半小时后,院里的积雪总算清扫完毕。
知青点的李泽华等人也出来铲雪,唯独不见丁华——也不知他的脚伤好些没有。
“可算干完了!再扫下去我这腰非得断了不可!”
张志成扔下扫帚伸懒腰。
“急什么?门前这段路还没扫呢!”
杨秀兰瞪了他一眼。
梅伟原想调侃两句,见张志成已灰溜溜拎起扫帚跟上,便作罢了——毕竟当着两位女同志的面,总要留些体面。
四人又忙活许久,终于将门前道路清理干净。
“行了,收工吧!”
杨秀兰望着多扫出的一截路,满意地点点头。
“冻死人了!我得赶紧回去烤火!”
张志成抱着扫帚就往屋里窜。
梅伟与两位女知青道别后,也提着铁锹回屋。
此刻寒风呼啸,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这般酷寒天气,任谁都想蜷在炕上守着火盆取暖。
他刚踏进房门,还未及上炕,院外便传来李忠权大队长的喊声:“梅伟知青在家不?”
推门一看,李忠权正带着李忠国的大儿子站在雪地里。
“李队长快进屋暖和暖和!”
“不了,咱们是来请你去忠国家吃顿饭的。”
李忠权摆手道,“梅知青,我妈特意让我来谢你救了我爹。”
见大队长亲自来请,梅伟自然不好推辞。
关门随二人踏雪而行,不多时便到了李忠国家。
屋里飘着饭香,李大婶早已备好饭菜。
“梅知青,快进屋坐,家里没啥好东西招待,你别见外。”
李大婶热络地拉着梅伟入座。
“李大婶,我在门外就闻见肉香了,哪能嫌弃?倒是您一大早就忙活,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梅伟边说边请李忠权大队长先坐。
虽说是客,但他年纪小,算晚辈,不敢僭越。
锅里炖得热闹,鸡肉、腊肉、香菇混作一团,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连吃惯美味的梅伟都忍不住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