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的引擎声停在雕花铁门之外,大门缓缓向里侧打开。
保安笔直地立在门柱旁,制服上的银质徽章随着动作轻晃:“欢迎少爷回家!”
时愿眼睛里闪过狡黠,故意将尾音拖得绵长:“哟,怎么回事呀,少—爷—”
她指尖戳了戳顾沉发烫的耳尖,语气里藏不住的调侃。
顾沉脸蛋都被她弄到红得几乎要滴血,咬牙切齿道:“别闹!”
“哎呀,怎么不说话啦?少——爷~”
时愿笑得眉眼弯弯,身子都跟着晃了晃,“少爷~你们家这称呼,不会还有请安行礼吧。”
时愿一直笑话他,搞到最后顾沉索性抿着唇不再说话,因为每说一句话,时愿的下一句一定加上少爷!
停车将车钥匙丢给管家,直到掌心传来时愿柔软的腰肢触感,才让他心里缓解一分。
但下一秒就又崩了。
一开门,十几个身着旗袍的少女看到他,整齐半蹲,银铃般的齐声脆喝震得他心口发晃。
“欢迎少爷回家!”
怀里的时愿却突然笑得打颤,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少爷,要登基吗?”
顾沉太阳穴直突突,突然扫过缓缓走出来的人:“温立江!”
屋内走出一中年男人,那人眉眼与顾沉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世故圆滑狡诈。
身后女子墨绿色旗袍加身,鬓边斜簪的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
“顾沉!你还知道叫我爸吗?”
顾沉斜睨一眼他:“注意影响,不要明天出现已婚官员出轨,而且他还不行。”
温立江口水差点呛出来:“那是你妻子!”
顾沉黑着脸纠正:“前妻。”他扭头又向身后的女子眯眼:“而且许小姐,离婚了就从我家赶紧搬出去。”
温立江急头白脸道:“灵韵一个小姑娘,离婚了无依无靠,住些日子怎么了。”
顾沉:“跟她说没跟你说,这宅子是我的,你也给我出去。”
顾沉揽着时愿的小腰往房间走,不忘和那边保姆吩咐:“做点夜宵。”
许灵韵从温立江身后站出来:“老爷,你们父子不要因为我生气,我…我来给夫君和这位姑娘做吧。”
温立江气的扭头去厨房找了许灵韵。
时愿早就笑岔气了:“你的古风女友~少爷!”
“和我没关系!”
“哈哈哈哈你老婆!”
“我不认识她。”
“哈哈哈哈你媳妇!”
“我和她就不熟。”
“哈哈哈哈…”
没哈出来,被顾沉堵住了嘴。
时愿被压在床上亲老实了,也不忘最后皮一下:“你老婆在厨房做饭,我们在外面亲亲,她知道不会生气吧~”
顾沉掐了一把她,咬牙切齿:“不会!”
时愿脑子一转,嚣张的威胁:“先生,你也不想你的妻子失去工作吧~”
顾沉和她玩了这么久,也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了,平时不可冒犯的冷感消失,配合委屈道:“你这样,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世上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事,陪我也好过你和你的妻子一家流落街头对不对~”
“乖乖从了我,你这样的男人不能被别人糟蹋了。”
许灵韵端着面进来的瞬间,只见时愿乖巧窝在顾沉怀里,盖着一张毯子。
她还想叫夫君,却被顾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面…面好了。”她强撑着将碗递过去。
时愿伸手去接,指尖却在触到碗沿时,身子颤抖着尖叫出声,脸蛋羞红。
那碗面汤许灵韵就这样手滑,“哗啦”泼在地毯上,糖醋汁溅上许灵韵的旗袍下摆。
“哎呀!”时愿惊呼一声往顾沉怀里缩,抬头咬了一口他的喉结:“都怪你。”
顾沉搂着她的手收紧,语气温柔:“我错了~没烫到宝贝吧?”
他瞥向许灵韵僵硬的脸,勾唇浅笑,那下的药给面都搞坨了,也不知道温立江那脑子是干什么吃的。
许灵韵突然挺直腰肢,指尖抚过旗袍上晕染的污渍:“正色端操,以事夫主。夫君既已娶我为妻,纵使家中妻妾成群,亦该明尊卑之序。”
她缓步上前,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这位妹妹如此恃宠而骄,难不成不知嫡庶有别?”
时愿刚要笑出声,被顾沉一威胁又笑不出口了,乖乖靠在他怀里。
顾沉:“再说一遍,我们已经离婚了。”
“老爷说过即便离婚,既进顾家族谱,我便永远是顾家的一份子。”
她自认为有道理转而对时愿道:“你们这个时代女子,粗俗狐媚,袒胸露臂,言语轻佻。哪还有半分闺阁女子的端庄?真正的贤良淑德,是明白夫为妻纲的道理。”
时愿眼睛水汪汪的:“那回到那个纲常伦理的社会,你愿意吗?”
许灵韵突然心慌,她…其实在这个时代过的不错。
这个看似离经叛道的时代,实则给了她前所未有的自由。
不必困守深闺,无需周旋妾室,即便离婚也能活得光鲜亮丽。
她发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舌根,像团雾,又像棉花,那些本欲脱口而出的反驳话语被堵在口中。
“来人,许小姐说想看看后院的莲池。”
看着许灵韵瞬间苍白的脸,顾沉补充:“我家可从来没有什么家谱。”
他好奇许灵韵怎么把温立江忽悠的找不到北的。
话音未落,一缕黑雾悄然缠上许灵韵的身体,将她行动自如绞碎。
她控制不住的跟着保姆往楼下走,到转角处时,她努力回头望最后一眼。
便见顾沉扯下毯子,和怀中赤身的女子再度吻做一团。
当无法控制地跳入水池时,咸涩池水灌进鼻腔,许灵韵拼命蹬动的双腿却被黑雾狠狠缠绕,像无数枯瘦的手将她往深潭里拽。
窒息的灼痛中,无数碎片涌入她的脑袋。
祭祀台前,戴着镣铐的女奴被推进火丛。
教坊深处,舞姬们裹着残破纱衣,在权贵的叫好声中折软腰肢。
贞洁坊中,女子颈间的白绫随族老训斥轻晃。
女阁闺房里,裹脚布浸透脓血,铜镜映出少女扭曲变形的脚掌。
黑雾中翻涌着千年的桎梏与呐喊,从甲骨文刻下的女字,到电子屏上闪烁的性别符号,每个时代的女性身影都在雾中重叠,将她意识彻底吞没。
原来…这个时代的女性有多么好。
她迷迷糊糊转醒时听见了耳边在喊:“太好了,王妃醒了。”
……
饭菜香气在暖黄灯光里氤氲,时愿蜷在顾沉怀里,任他用勺子舀起糖醋小排。
“她这么听你爸爸的话,那你离婚是不是找那老头了?”
“嗯。”
时愿有一种吃到瓜的惊喜,揪着他的胳膊晃:“有问题有问题!有大问题呀!”
顾沉给她舀了一勺饭:“什么?”
时愿鼓着嘴巴嚼嚼嚼,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爸春天到了!”
顾沉嗤笑一声:“他每个季节都是春天。”
时愿“哦”了一声,也反应过来他渣爹的为人了,对儿子前妻都敢有想法。
“你没发现吗?她和我…和我一样!”
顾沉摇头,宝贝这么漂亮可爱,哪里一样。
“我们都是穿越过来的呀,她的世界很有可能是古代,所以她落水的时候,赖上你了。夫为妻纲,父为子纲,你要离婚,她就只能找你爸爸去了,对不对少爷~”
顾沉眼疾手快,用勺子又舀起食物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对对对,听到了。”
时愿见他反应可爱,忍不住继续逗他:“那我如果是从古代穿过来的呢?少爷~”
“那就为你建一座古城。”顾沉认真道,“让你永远自由自在快乐地活着。”
时愿认真端详他那张脸,眉目清朗,矜贵沉稳,怎么看怎么都那么帅啊~
吧唧一口贴上去:“我家老公就是最棒的!”
她轻轻勾勾手,对面的男子嘴角扬起,朝她笑的温柔。
过会她忽然顿住,大大的眼睛凝着男人的眉眼:“说起来,你姓顾,你爸爸却叫温……”
“离婚协议生效那日,我便改回了母姓。”
顾沉拿着纸巾细细擦过她唇角的酱汁:“我弟随父姓,取名温确与。”
等等温确与是顾沉的弟弟。
这句话像个圈在时愿脑袋上转呀转。
双胞胎,这也不像啊?
她不知道温确与现在恨死顾沉了,恨不得找到他扒皮抽筋。
此刻知道他回了老宅,马不停蹄地正朝着他们赶来了……